朱浩云

　　85新潮美术以来，中国艺术界发生了重大变化，现代化滚滚浪潮席卷全国。涌现出一批在艺术观念和语言探索中重现艺术本体，立足精神本位，同时关注社会发展和文化变迁的艺术家群体。他们通过自己作品和语言突破和精神突围摆脱了传统样式和束缚的影响。最具代表性的艺术家有刘国松、周韶华、成忠臣、谷文达、仇德树、李律、张羽等人。

　　现代水墨形象表达

　　现代水墨作为一个新概念和新画种，虽然使用的仍是中国画的基本纸墨材料，但在艺术语汇、表现形式、甚至取材和深层艺术观念层面都企图突破传统中国画的笔墨、图式和意境表达，强调反叛和颠覆，从而与传统拉开距离。现代水墨追求的重点就是打破传统笔墨与章法，打破工笔与写意等诸多界限，运用新材料、新手段、富有反抗精神和革新意识。在技法层面上探索主要包括水墨晕染，(如成忠臣采用方式)纸张揉搓拼贴法、(刘国松采用方式)在取材方面，现代水墨艺术往往选取某种传统绘画想都不敢想的怪异事物入画，打破传统题材的限制。他们以游戏的态度渗入中国画领域，在艺术观念上更加自由。

　　现代水墨艺术要在整体观念上挑战传统，冲击人们在绘画观念和鉴赏眼光，其艺术形式就不能仅仅停留在形象和技巧本身，艺术家必须要表达出真实而深刻的生存体验和生活感触，只有在生活中历练与浸泡，把所有的形式、技法探索与自己的生活积淀和人生感悟运用在一起，才能最终形成完善的风格和样式，从而打动观者。中国画现代化作为一个前卫的艺术运动，是一种对现存美术状况进行批判，是前卫性的根本存在。

　　在一个民族的现代化进程中，对民族文化与传统绘画价值观的重新审视与反思，并且以新的艺术语言加以表达，恰恰是艺术中的现代化的体现，尽管这一表达与传统表达的题材方式具有很大的差异性。

　　中国画思辨与重构

　　“85新潮美术”前后，多数从学院走出来的年轻画家，为中坚力量的国画创新者们提出了更为强烈的改革呼声，出现了“观念水墨”与传统绘画界限被打破。南艺学生李小山在报刊上发表了一篇文章《当代中国画之我见》《中国画存在的前提》《作为保留画种的中国画》。其大意是，中国画已走完了自己的光辉历程，已经面临危机，走到穷途末路，只有保留画种放在博物馆的价值。李的文章在全国引起了强烈反响，各地展开了大讨论。客观地讲，李小山起了中国画改革导火索的作用，他大胆地提出中国画危机这个问题。对推动中国画的艺术讨论产生重大意义和影响。后期又有吴冠中“笔墨等于零”之争，画坛上有人把这些观点视为“危言耸听”。

　　站在循环论和进步论的艺术发展史观角度上，每一种艺术风格的产生都有它新鲜的生活，它的衰败和存亡，而后新的又开始取代。综观中国画千百年的发展历程，无论是盛唐、五代、西宋、元明清还是近现代，自有其发展的轨迹，是随着朝代更替和时代的发展而不断发展。在发展中观念、技法、画理都相对完整地形成一套体系，即使在今天这样一个文化信息艺术高速发展的时代，也是立足传统，不断创新，完善自身。从学院派走出大批中青年画家们，他们在当代、学术与市场之间游刃有余地把握着笔墨与观念的尺度，他们的作品充满着自我反叛精神，多是从东西方语境中，寻求着双重转换的本土之路，以将中国画的发展引入新的境地。他们在当代艺术潮流中打造出现代水墨一片新天地。以新水墨的图式和符号开拓新的艺术想象空间和阐释思路，在一定程度上摆脱了意义的循环，丰富了新的笔墨语汇。他们创作中映辉出的学识修养，创作理念和新的笔墨技法无不体现着中国画传统艺术的根本精神，“传承在于不断吸收和创新”，他们作品中的笔意和墨趣，图式意味不仅反映了他们个人宽阔的人文视野和不同的艺术实践，同时也是中国画从“五四新文化运动”到“85美术新潮运动”历经百年发展，渐入现代水墨语境的写照。

　　20世纪“85美术新潮”以来的中国现代化艺术运动正呈现出多元化的特征，但是其中围绕着笔墨的激烈争论，将笔墨置于何种位置只是一个艺术取向的权重选择，但其背后都是不同的艺术价值观与艺术评判标准的差异。在中国传统画的笔墨语言之外能否重新创立一套能够传达丰富的精神世界，并和传统水墨相比肩的语言系统，这是人们所关心的。在目前，出现三种较有代表性的论点，即笔墨的本质论，媒介论与观念论，这三种不同的笔墨观表达了中国画界对于水墨画的现代化的不同理解，也呈现出中国现代水墨画在新世纪的发展不同路径。

　　颠覆艺术程式化

　　艺术大家成忠臣先生曾一针见血地指出“艺术最大的敌人就是面对艺术的程式化”。中国书画艺术的传统历来讲究笔墨、墨法的程式化锤炼，这种陈陈相因的思维走势造成中国艺术的重复与单调，致使中国艺术缺乏了想象力与创造力，缺乏艺术应有的嬗变活力。社会上五花八门的导师培训班，培养的是一大批艺术匠人，因学的是技术和手艺而不是艺术。艺术家是思想者而不是手艺匠。只有思维者的精神才是艺术的灵魂，哲学则是时代精神的精华。艺术在于独立性和创造性，一个艺术家如失去独立的品格，那就等于否定自己存在的必要性。卓越的艺术家总是自觉或不自觉把人类最先进的思想溶入到艺术作品中，使之跳动着时代的脉博。中国画不应千人一面，而应一千人一千个表达。只有以视觉符号颠覆视觉规范，才能带来多义性，阐释出多样化与开放化。一个真正的现代型中国画家，他的思维观察方式，应当是开拓型和创新型的，其内涵导致出新的艺术语言。一个艺术家的语言符号属于一个秘密，出类拔萃的艺术家善于发现自己的特点，寻找适合自己的艺术语言，与别人拉开距离，与时尚分道扬镳，走自己的艺术道路。现代水墨艺术探索的重心聚焦在视觉形式和观念层面。而程式化的传统强调功夫历练与人格修养，艺术实践和生活积淀。最后以这种厚积薄发的修为模式生成意境去表现生命感悟，现代水墨强调用新奇的想法出奇制胜。

　　现代水墨发展过程

　　一、    变革初期

　　孙中山先生发动的辛亥革命，推翻了满清王朝，提出了政治与经济革命，但文化革命一直沿用旧模式。“五四”新文化运动拉开了文化革命的新时代幕布，文化界大变革浪潮不断推进，以康有为、蔡元培以及后来的陈独秀、鲁迅等为代表的一些知识分子向传统绘画提出了新的号召，在此背景下，出现了徐悲鸿、林凤眠等艺术家，进行着传统水墨画现代转型的艺术实践，他们对中国的绘画进行了开创性的探索。在提倡新中国画和推动新艺术运动的过程中做出了划时代的贡献。

　　二、    徘徊时期

　　民国时期，画坛仍然由传统主导，画坛被程式化的画风所禁锢，画家创作思维是反复咀嚼着古人的剩菜残羹，画坛出现一派衰微景象。新中国成立后，毛泽东在1942年发表的《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成为主导的文艺思想。在艺术领域实行革命现实主义，主题表现工农兵革命人物。50年代又提出“百花齐放”，“百家争鸣”和”推陈出新”的口号，此后“为人民服务”成为艺术的宗旨。水墨艺术的改造创新在徐悲鸿的写实体系中盘旋。之后，各种各样的运动纷至沓来，林风眠的艺术革新受到阻碍。文革中石鲁在饱受迫害的情况下却达到了艺术的自由境界，其笔墨表现力的张扬，其精神的恣肆，这种艺术上的革命性和精神性对后人产生深远影响。

　　三、    大发展时期

　　改革开放以后，“百家争鸣”在中国画坛的新纪元才开始，画坛开始融合中西各派来推进中国画的发展，艺术界开始经历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变化。一些水墨艺术家开始对水墨的视觉观赏的新经验的尝试。出现“现代水墨画派”“新文人画派”“新工笔画派”等新潮画派。

　　四、    展望未来

　　中国画如何走向现代化？这是自辛亥革命以后至今的新问题，近代至今的中国画家们都在用自己的行动回答这个问题。有人高喊守住中国绘画的底线，无非是要守住农耕文化的精神防线，这是小农意识的表现，其终极目的就是“思想懒汉”要守住尊严和既得利益。现代水墨完成由传统到现代的语言转换，以一种新风格样式和技术媒介展示，这本身就是一种新型文化和社会批判意识的表达。他们把反传统，语言转型作为情感宣泄，在风格、语言、形式上的原创，具有当代思想和精神的价值。现代水墨作为一个新生事物，是在一片怀疑和争论不断中悄然来临。这是21世纪的趋势，也是世界潮流。而现代水墨画家又都是些吸取传统精华，思维超前的一群艺术家，他们懂得趋势不是用眼睛看的，而是用眼光来判断的，谁抓住趋势就抓住未来。

　　21世纪是传统水墨退位现代水墨进位的时代。

　　现代水墨一大类型

　　从历史上的流派分析，中国画的创作，大体分为三类：保守型、创新型、现代型。保守型是完全依赖于古人的语言和思维创作。创新型则是在运用，融合古人语言基础上，综合型的创新表达。现代型 作品则是受西方哲学思想和绘画构图的影响，否定传统的技巧和表现方式，及固有的陈旧观念，来组建中国笔墨以表达现代人的特有思维。所谓“实验水墨””抽象水墨”“新水墨“等词汇都统属于现代水墨的范畴。

　　现代水墨面向未来

　　前不久，成忠臣先生发表了《中国画不走向现代化就无法面向世界》的文章，对中国画存在的一些弊病及问题提出了自己独特的见解。笔者与成先生谈及现代水墨画时，他说“现代中国画的游戏规则还没有真正建立起来，只有现代水墨画才是中国传统绘画游戏规则与国际绘画游戏规则接轨的唯一方式”在国外，一些三四流的艺术家都知道创新，而在中国，一流的艺术家也在抄袭古人，这是两种思想观念和文化形态。一些人所讲“越是民族的就越是世界的”观点十分片面，笔墨是当随时代的，中国绘画要面向世界就必然要建立起与世界接轨的艺术游戏规则。时代不同了，新事物出现，而为数不少的中国画家却还在用旧的明清时代的文人画思维模式去套，讲究笔墨技巧，仍然去表现那些陈旧的主题，似如“梅兰竹菊”及“老人过小桥”等老掉牙的题材，似乎他们还停留在长袍马褂的明清时代，而完全没有接触到现代的高科技时代。但现代与明清时代不同了，中国画的发展不能与社会发展同步，不能面向世界，这是绘画界的一种耻辱。成忠臣先生很痛心的指出“标准扭曲，艺术实践的自我矮化阻止了中国画面向世界的脚步，一些保守派权威者是艺术的罪人”。保守派声称“要守住中国画的底线”，无非是借高举民族传统文化的幌子，假借张扬民族文化之名，冠冕堂皇地制造误区，让你不敢怀疑它，怀疑它就是怀疑自己的民族，上纲上线的逻辑很可怕，所谓“越是民族的越是世界的”这一观点不正确。

　　现代水墨艺术家要把作品推向世界，重点要形成自己的理论体系，建立起大家都认可的游戏规则。

　　现代水墨画代表着先进文化的前进方向，一些保守派们仍掌控话语权，他们就怕现代水墨发展壮大，占了他们的地位。但现代水墨画代表先进文化的国际化，是一种不可逆转的必然趋势。现代水墨在介入当代艺术的现实共性与普通性问题之后，必然会在传统艺术的母体上产生新的变异，随着中国国力强盛，以新的形式汇入世界艺术主流。

　　朱浩云：中国文化艺术品市场资深观察员、民革中央画院专家委员会委员，中央电视台《书画频道》专家委员会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