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国良:李叔同是老虎我是壁虎
“出家修行的生活经历让我学会了包容”,史国良笑言:
■统筹:李世云 ■特约:孙戈 张弘 朱光荣
■采写:收藏周刊记者 梁志钦 实习生 梁婉莹
■协助:广州美协人物画艺委会
为了寻求精神归宿,在星云大师的影响下,他成为了僧人;为了追求纯粹的艺术,他又选择了还俗。近三十年来,这些举动使史国良成为了艺术界持续关注的焦点。2015年,史国良在“胡润艺术榜”中排名第七,画作交易总额达一亿七千万余元人民币,被称为“在世十位国宝国画艺术家”。近日,他接受了收藏周刊的独家专访,谈及经历,他毫不讳言“还俗比出家还难”。但他强调“我只是肉身还俗了,思想还在出家。”谈及未来的计划,他说“我一直想做个义学,开设公共画室”。
史国良(释慧禅),生于1956年,1980年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国画系研究生班,现为中央美术学院及首都师范大学美术系客座教授,中国艺术研究院研究员,中国国家画院一级美术师。
简介
做艺术的不妨都到寺庙里走一圈
收藏周刊:您修行的那段经历,对自己的人生观、对艺术的一个理解和思考,有什么促进?
史国良:当然有了,做人的包容,更理解人生,更加理解宗教与人之间的关系,人怎么活,这个非常重要。我也希望,尤其是做艺术家,有这个条件,都到寺庙里去走一圈,都去体验一下寺庙的生活,哪怕短期的,都会给你一个灵魂深处的洗礼。在佛门外面听佛教、看佛教、体验佛教,跟在佛门里,是完全不一样的。我从佛门里很勇敢地往佛门外看了一眼,发现另一番景象,然后我又勇敢地迈出来了。
收藏周刊:您真正走进佛门,是受到星云大师的影响,具体他对您有怎样的影响?
史国良:指路人吧,我从他那里得到了很多东西,他给我打开了一扇门。就比如功德,我个人不需要再做功德的积累,但是我自觉了,我愿意这么做,我就觉得这是好事,我就关心当我活着的时候,作为一个明白人,觉悟了,明白要干什么要怎么干,那么回来(还俗)以后就变成一种承担了。最重要也是最感动的一点是,我有能力去这么做。我还年轻,我还有精力而且我也愿意做。一点回报都不需要,甚至还会贴钱。例如讲座我还会给钱请一些学院的老师来,解剖课取消了,学生没钱,那我就往里面搭点钱给他们请。我一直都那么做,我觉得我有这个能力。我现在一直想做个义学,开设公共画室,给有才没条件没资金没老师的人,提供一个画室,每天请四五个模特,我们老师义务教学,我们可以请各种各样的老师来教,义学都是免费的,发掘好苗子,为社会培养人才。过去也都没有人做过这些事情。
有人说,出家就应该放下,不应该捡起来。但其实在我看来,悟道是一种责任,无论是宗教里的人,还是老百姓,对这个误解太多。由于误解,所以他们会对一些行大爱、对社会有大贡献的人制造障碍和麻烦。
我没有李叔同那种境界
收藏周刊:谈谈您经历过的“两个痛点”,出家与还俗?
史国良:还俗比出家还难!出家前看佛门,听到音乐、听到钟声、听佛门故事都非常吸引。但真正进去以后,发现跟之前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在里面所有人的 欲望都会有,但是当时已经是出家人了,已经不能再过上以前的生活了。会有各种各样的烦恼。要度过这些关,要用很多戒律约束自己,但很快就明白这是一个过程。明白之后,这些戒律都不算什么。这个时候会反思,自己为什么要来到这里?能为佛教做什么?明白了没有?所以我就想,我要学习李叔同,用艺术弘扬佛教。 但这过程也有各种阻挠,例如题材上我画西藏人民被人非议,都说应该画佛像;我给学生上人体课,又被非议。后来我就坚定要画西藏,而且要画供养人。探讨供养跟被供养的关系,这是鱼和水的关系。我想深入探索,但现实佛教里则不这样认为,他们都觉得应该画佛像。而画家队伍里又觉得和尚也不应该画得这么世俗。我开始感觉身份对我的艺术探索,形成了很多障碍。我觉得自己到了自觉状态之后,愿意承担的时候,我需要拿起东西,拿起工具,那么,这个时候,压力就大了。我坚持了十五年,最后决定回来了。但可以这么说,我只是肉身还俗了,思想还在出家。我只是换了一身衣裳,我的追求一生都不会变的,只会越来越完善,越来越自觉。
收藏周刊:如何评价李叔同?
史国良:在我刚出家的时候,确实有不少人把我跟他进行了比较。但是李叔同是老虎,我是壁虎。也没有可比性,唯一相似的就是大家都是艺术家,然后出家了。但我没有他那种境界,比如他老婆来看他,他都可以风打不动,就是不见。但我就不行,我家人一哭,就慌了,我就会跟着一块哭。我有很多地方都做不到他的那种程度。
我对所有持我“股票”的人负责
收藏周刊:从理解入选全国美展的情况来看,工笔始终占大多数,您怎么看?
史国良:工笔也有素描造型与笔墨之间的矛盾。工笔分三类,一是传统的工笔,二是写实工笔,三是当代工笔。何家英就是属于第二类,中西结合的工笔。但 被造型问题干扰最多的就是水墨画。工笔画有了强大的体系,有足够的吸纳能力,没有乱起来。而水墨画则开始乱了,有传统的压力,有当代绘画的压力,本身有很 多问题没有梳理清晰,诸多的原因凑在一起,所以,就被边缘化了。但我们仔细想想,这本来是一条很好的路,退回到1985年,用周思聪画总理的那种技巧,来 画今天的现实生活,就很好。但是现在更多的是往当代、变形、往林风眠那个体系去走。
收藏周刊:人物画家到年老眼睛开始出问题,就开始走下坡路了,但山水画家确实越老画得越好。
史国良:确实,二十世纪的大师们,到了晚年人物画都画得很差。有两个原因,第一个是眼睛不好使,精力不济。这是个自然条件。还有一个困惑。我们中国 的人物画大师,几乎没有一个造型上过关的,都没有做到纯粹。能把解剖透视造型等问题都弄通而且表现特别好的,几乎没有。只是到周思聪那个年代分数才略高一 些。早些年像叶浅予、蒋兆和,包括徐悲鸿自己,方增先、刘文西到了晚年都画得退步了。重要原因就是人物画改造的过程有很多问题解决得不够彻底,艺术上就不 彻底,不彻底的原因是素描的问题,另外就是文人画这套理论的干扰。
收藏周刊:据统计,您连续五年进入胡润艺术榜,而且今年还在榜单中排名第七?
史国良:是经过努力的。我是真正按照市场的规则来做事,认认真真在画,好好创作,不胡来。在艺术市场这一方面,我认为我是做得最好的,我认为我比范曾做得还好。我从来不在里面做任何手脚。打假也是市场的一部分,对所有持我“股票”的人负责任。
人物画造型和笔墨的结合,
北方做得好些
收藏周刊:怎么看岭南的人物画家?包括杨之光、林墉?
史国良:他们在历史上都被定位了,用不着我来评说。在中国画人物画的发展中,都是扛大旗的人。代表一个方面的领袖人物,功不可没。但还是年龄问题,他们越过的高峰都在年轻时期,别人难以跨越,他们现在自己也很难跨越了。
收藏周刊:岭南画坛与北方形成的南北差异,您怎么看?
史国良:岭南文化对于北方来说,不管音乐还是绘画都很独特。比如粤剧,像红线女这样的唱法,很有意思,跟我们经常见到的完全不同。美术也一样,那里吸引我的地方就在于跟我所接触的东西不同。我是比较包容的,只要是好的、美的,我都会吸收进来。
收藏周刊:南北的人物画对比,有何差异?
史国良:南方(浙派)的人物画就注重传统,这一份坚持很好,但是同时又要学陈丹青批评的那种素描。这是问题所在。基础训练又以素描为主,但又要强调传统,在一种很矛盾的状态下做他们的探索。跟北方“传统为辅、造型为主”不同,他们是反过来。但不管南北,都属于徐蒋体系。我觉得北方已经做了一个调整, 因为出了李可染,出了徐悲鸿,有了转化。从传统的笔墨转到适应造型的笔墨,把障碍解决了。现在很多人认为人物画最大的障碍就是造型与笔墨的不协调、不融 合,难倒了很多人。其实这里最难的不是怎么掌握传统,也不是怎么掌握造型,而是怎么结合。我认为这方面北方做得比较好,到周思聪已经完善了,完成了这个体 系的改造过程,但南方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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