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万章

　　“醉吟人易老，佳想雪犹晴”，随意翻缶老诗集，得《春社日》一首，录之以遣兴。近日偶得感冒，复染咳疾，天气转凉，颇感不适，实乃南人北渡之囧态。惟研墨搦管，纵情笔墨之间，方可缓解不适之感。今赴北京大学艺术学院讲《书画的地区性作伪》，讲课归来，狂风大作，寒气袭人，但见室内暖气融融，顿觉温馨，又非南粤之冬可比拟矣。甲午十月初九夜于景山东街之梧轩小筑，时月明星稀。

　　“书画一体，为其有笔有气也。此语为士大夫言之，如工人软弱之笔，虽布置缜密，设色鲜明，终近乎俗，否则爪舞牙张，筋骨显露，既非正派，谬许北宗，于斯道失之远矣”。此乃清人蒋骥撰《读画纪闻》一则，深夜诵之，颇合吾意，古人所云“于我心有戚戚焉”，此之谓矣。甲午初冬于京城东垣之沙滩北街寓所，时方有厦门之行，久未捉笔，研墨试纸，不觉有生疏之态也。

　　“望嵩楼高高入云，旧藏汝帖天下闻。松煤拓纸岁万本，官司厌苦征求纷。楼瓦飘零碑坠地，过眼烟云等闲弃。谁从灰烬拾遗珍，石烂犹存古文字”。此为清人孙灏所作汝帖诗。忆昔丙戌秋杪，余赴香港中文大学文物馆访学期间，得观所藏宋拓剪装本汝帖。该帖曾经吴荣光、吴尚璁、钟毅弘递藏，流传有序，保存完好，允称精良。今应豫省文联等单位之邀，将赴汝州，拜石参会，良可期也，遂抄录此诗以应主事者之约。久未捉笔，毛笔几为键盘所取代，颇有生疏之感，惶恐书之，以博方家一哂。甲午初冬于京城景山东街之梧轩小筑，时将有南粤之行。

　　“君爱岭南山，虽好携不得。安得怀袖间，有此英州石？”偶读清初陈恭尹《独漉堂集》，得《为徐序仔题画》一首，晨起诵之，颇有同感。珠流璧转，回想北上已有年余，今应广东中国画学会之邀，返穗参加“北往南来：百年中国画大家与广东”学术研讨会。从北国之冬到南国之春，一日之间，历经寒暑，同行者多感慨岭南佳景，四季如春，余独感喟韶华易逝，时不我待。回到旧居，砚田已涸，遂研墨捉笔，得葫芦小画数帧，以应某展会之请。久未在故地写画，多有生涩之感。余作画，往往乘兴而笔，败兴而罢。近日兴致小佳，聊聊数笔，或可见一时之心境矣。甲午大雪日，时客穗城之意居室。

　　有朋自浙发来新出土之葫芦残片，据其所言乃六七千年前良渚遗址故物。余平生所见葫芦实物，多不早于明清两代。以葫芦造型之古物，则可追溯至战国。今所见之葫芦，足可将认知时间上推五千年有余。据此可证古人所云学海无涯之谓。近日南下，多见葫芦，兼及葫芦造型之瓷器、雕刻。与葫芦结缘，如影随形。无论南方葫芦、北方葫芦，抑或域外之葫，更兼以葫芦形状之文玩、杂项、绘画，无时不入眼帘，无时不进心扉。泼墨间，往往葫在眼前，藤萝摇曳，绿叶扶疏，恍若置身瓜棚架下，颇有故园佳趣。甲午大雪后三日，于京广高铁之河南段，时见窗外麦田泛青，春意盎然，不知季节已转换。

　　（作者系中国国家博物馆研究馆员）

　　来源：东方早报艺术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