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新《新世纪》记者 郑斐 王紫雾 杨娜 | 文

　　彰显情调的红酒，已经成为国内最新的热门投资品种。

　　“会不会品酒不重要，只要是品牌就行！”这被中国红酒投资界奉为投资法则。目前最能赢得国内投资客垂青的，是法国波尔多五大名庄的拉菲(Lafite)、拉图(Latour)、玛哥(Margaux)、木桐(Mouton)和奥比安(Haut－Brion)，其中尤以拉菲声名远播。

　　一瓶2006年的拉菲，市场上现货报价大约在1.5万元以上；1982年的拉菲，则高达五六万元。凭借拉菲“红酒皇后”的身份，副牌酒小拉菲(Carruadesde Lafite)也身价倍增，报价从2000元左右一路炒高至七八千元。一箱12瓶装1982年出品的拉斐(RothschildLafite)红葡萄酒的价格，在最近十年里上涨了876%。

　　伴随着红酒价格的不断推高，在众多富豪藏酒投资之后，更有不少金融机构推出红酒理财产品，上海红酒交易中心亦开始试运行。

　　在2006年亚洲投资客介入红酒投资后，红酒指数已经成为与股票指数、黄金同列的投资指数。根据独立研究机构莫尼塔的统计，在2006年、2007年和2010年，红酒指数的年度收益率超过黄金的年度收益率。

　　从红酒消费热到红酒投资热，再到全民化的红酒理财投资，国内的暴富消费、官场消费又给红酒价格的泡沫带来想象空间。然而，红酒投资在走向全民的同时，风险亦十分巨大。由于流动性有限，红酒市场很容易被操纵。

　　“主要是在比讲故事。”一位红酒市场资深投资人坦承。

　　红酒投资热

　　2011年8月23日，国内首只红酒投资基金——鼎红基金(Dinghong Fund)宣布获批成立，计划募集10亿元(约合1.56亿美元)的资金，用以投资法国波尔多(Bordeaux)和勃艮第(Burgundy)产区的红酒。首期募集规模2亿元，将于9月完成。

　　2011年6月，拉菲庄公布了其2010年份红酒价格：拉菲酒商售价为600欧元，副牌小拉菲的酒商售价108欧元。根据伦敦国际葡萄酒交易所Liv-ex公布的数据，拉菲在2011年重新夺回左岸第一美酒宝座，拉菲平均价格11043英镑/箱，小拉菲平均价格3634英镑/箱。

　　上海红酒交易中心自2010年11月即开始交易，2011年3月开始规模化试运行。“目前注册的会员接近2000人，”该交易中心工作人员介绍，“我们会员的注册人数增长很快，央视新闻报道后，出现了翻倍增长。”

　　在上海红酒交易中心开户需要缴纳20万元入会费，而每笔交易金额则取决于红酒的报价，每手为一瓶。该交易中心推出的交易平台类似股票交易所，每天均有实时报价。交易品种主要是包括拉菲、拉图、玛歌木桐等名庄酒和五大副牌酒。“考虑到流动性因素，我们的平台上大多是交易频繁的红酒品种，像1982年拉菲这样的高价酒存量少，交易也不多，目前就还没有列为交易品种。”上述上海红酒交易中心工作人员表示。

　　从上海红酒交易中心统计的现货交易价格来看，2011年以来，各名庄红酒价格还是保持上扬。以2007年份拉菲为例，2011年8月最高价达到8950元/瓶，比2011年1月7700元/瓶的最高价增长16.2%，而小拉菲近五个月最高价增长了29.8%。

　　据莫尼塔的研究，2006年之后，亚太国家开始大量参与葡萄酒的投资。2006年开始，法国巴黎银行私人银行就帮助其亚太地区的客户投资法国的葡萄酒。

　　2010年以来，拉菲价格连续上扬，根据独立经济学家谢国忠的观察，到2010年底，某些年份的拉菲价格，已经在五个月内上涨超过50%(参见本刊2010年第49期“拉菲也到泡沫时”)。

　　在没有专门的交易平台之前，中国个人红酒的收藏和投资已经开始火爆，包括佳士得、苏富比等在内的拍卖行情持续升温。

　　据媒体报道，早在2009年，美国知名拍卖行萨奇斯(Zachys)在香港举行的拍卖会上，已经有四成投资者来自中国内地。

　　“个人投资红酒这几年来很普遍，几百万包个小酒庄，投点小拉菲，或者自己在小酒窖藏点。”一位红酒投资资深人士表示。

　　除了现货，期酒投资也在持续升温，根据中国葡萄酒资讯网的数据，2008年及2009年，连续两年的期酒都有超过3倍的回报率。

　　在实物酒投资行情的刺激下，各种红酒理财产品纷纷推出。

　　2008年8月，工行联合中海信托、中粮集团推出了国内首款期酒概念理财产品——“君顶酒庄红酒收益权信托理财产品”。随后，中信银行(4.64,0.02,0.43%)、建行云南分行、招商银行(11.66,0.07,0.60%)都推出各自红酒理财产品。

　　工行推出的这款理财产品是一款基于期酒标的，10万元可认购一个单位，于2010年2月到期，投资者可选择实物或现金方式获得收益，可获得相当于年化8%的预期收益。

　　与工行同时推出中粮君顶酒庄理财产品的，还有国投信托。后者先后设计发售了五六只红酒理财产品。国投信托总经理吕益民表示，红酒理财产品在另类投资品当中最大的特点，是标的可以分割，“比如这一批发行3000万元，可能6万瓶。最后投资者可以选择实物份额，相对应的可能是600瓶或1000瓶。”

　　“工行的这个理财产品到期后，没有公布收益水平以及选择实物交割的比例，但是8%的收益，单纯靠国产酒的投资收益，显然难以达到。”一位红酒投资资深人士表示。

　　他认为，一些理财产品有变相品牌广告的嫌疑，目的就是推广自己的红酒品牌，甚至存在合作机构之间的利益交换。“一些酒的品种等级，本身都不属于国际上普遍认可的可投资形态的品种或等级。”他表示。

　　变味的投资

　　“投机多过投资。”前述红酒投资资深人士对国内的红酒投资市场如此评价。他指出，红酒文化起源于欧洲，欧美红酒收藏及投资者往往首先是品鉴者，市场是自然形成的，而中国的市场则是资本催生的。“懂行的少，跟风的多。收藏家少，炒家多。”他表示。

　　几年前，一瓶普通年份的拉菲几百元一瓶，现在的价格已经达到数千元，而其他名庄酒价格也因亚洲特别是中国投资者的加入，出现了一轮井喷，连带这些名庄酒的副牌都一路水涨船高。“主要还是国内送礼需求旺盛，拉菲的副牌出手还算有面子。”一位红酒贸易人士表示。

　　“小拉菲(拉菲副牌)根本不构成可投资的红酒，就是因为贴了拉菲的牌子，被市场爆炒。”上述红酒投资资深人士表示。

　　“上周有两拨人找我品酒，一拨是想把加州的酒引进到中国来，一拨同样也是引进加州的酒，但故事说的不一样，销路肯定不一样。”某红酒投资客表示，“在国内红酒卖出好价钱，需要你给一个让人掏钱的理由。”他指出，由于欧洲名庄年产量不高，再分到亚洲市场更加有限，只要“会编故事”，市场操纵能力强，就能控制红酒定价，从而获得高收益。

　　上海红酒交易中心工作人员表示，在交易平台上交易的投资人大多数仅仅是完成虚拟的份额交易，实物酒依然储藏在香港和上海保税区的仓库内。“大部分投资者选择不提货，因为提出来再想出手交易，没有机构信用的担保，个人出售的红酒信用将会被买家大打折扣。”上述工作人员称。

　　只炒不喝，已经成为持续推高名庄红酒交易价格的主要因素。“红酒相对于其他金融产品的流动性差，更容易被操纵。在中国这种情况更甚。”某红酒投资圈分析人士指出，现货投资需要比较高的储存要求，“合适的储藏条件、国外有购买经验的合作伙伴、合格管理人员，这三者缺一不可。”

　　大多数国内投资者，更青睐条件不太苛刻的期酒投资和红酒基金理财。期酒投资也称为买“酒花”，即购买没有酿造出来的红酒，一般葡萄收成后要入桶酿制几年才可入樽，在酿制期间则以酒花形式预售。

　　红酒基金在国外不少银行的私人银行部是非常盛行的业务，推出红酒基金的私人银行包括法国巴黎银行、法国兴业银行(13.04,0.04,0.31%)、瑞士银行、瑞士信贷、美林等。“国外红酒基金一般最低投资额25万到30万欧元，申购费用在2%到5%，一般一季度可赎回一次，需要提前60天发出赎回通知，或随时赎回，但要提前90天发出赎回通知。”一位熟悉国外红酒基金运作的人士介绍，一些专业的基金，随着红酒市场的变化不停调整自己的比例，能够做到“动态调整，流程专业”。

　　醉人的风险

　　作为一种另类投资方式，不少投资者认为，红酒投资与股票市场关联性不高，可以作为一种替代投资，分散投资风险。

　　“红酒的投资具备稀有性和趣味性，对投资者具有吸引力。”一位另类投资分析人士表示，顶级酒庄的年产量被严格限定在2万箱，可以保证投资的价值。

　　但投资红酒同样具有风险。比如现货投资，“购买现有的品牌红酒或者从拍卖会和收藏家处取得红酒，这类酒转手的比较多，花高价可以买到，但是收益较低。”一位红酒投资人表示。

　　“期酒受葡萄原料及酿造过程因素的影响很大，成品酒的质量等级可能会和试酒时产生较大落差，市场认可度亦不确定，”上述红酒投资资深人士表示，“投资者必须自己承担其中风险。”

　　红酒最终价格虽然也是根据市场情况决定，但由于名庄红酒产量有限和信息不对称，对中国投资者来说，红酒市场很容易被操纵。

　　“比如中国市场就认拉菲，也不是送礼都送大拉菲，大家都买副牌，就造成小拉菲缺货，价格就都涨上去了。”上述红酒投资资深人士称，一般炒作小酒庄酒的基本“套路”是成立一个正式酒业集团，先卖国际通行的酒，等市场认可了，再通过操作小酒庄的酒获利。

　　另一位红酒投资人，则十分忧虑中国目前的红酒投资模式。“国外红酒的投资是依靠行家品鉴，中国品不出来，只能认品牌。”他表示，“国外红酒基金的存在基础是广泛的红酒消费群体，最后接盘者都是爱酒的消费者。国内的投资者大多是有钱，不懂酒，追求品位但没有品位。”

　　根据莫尼塔的研究，从2004年1月至2011年1月的8年间，包含各名庄指标酒的精品葡萄酒100 指数(the LivexFine Wine 100 Index)翻了3.5倍以上，尽管受到2008年金融危机暂时影响而短线出现波动。

　　根据谢国忠的研究，过去十年，金价上涨已经超过4倍，而2000年产拉菲的价格涨幅是其2倍。莫尼塔研究和彭博(Bloomberg)数据显示，2010年葡萄酒指数收益率超过40%，远高于黄金和道琼斯股指。

　　上述红酒投资人士表示，虽然波尔多葡萄酒的价格曲线总体向上，但令投资基金兴奋不已的高昂价格只是近期才有的现象。

　　如小拉菲这样的中国式泡沫，会对市场造成较大的风险。同时，顶级波尔多葡萄酒的价格往往取决于少数专家的评判，如果这些专家认为某款佳酿品质下降，引起市场抛售和价格跳水也不无可能。

　　对于目前的国内市场上的红酒理财产品，国投信托总经理吕益民对财新《新世纪》记者表示，红酒价格的确有炒作的因素，但红酒等另类投资产品并不是风险就比其他标的的理财产品高，“投资配置对风险的考虑不是按品种配置，而是应该根据风险类型来配置。”

　　本刊实习记者杨璐对此文亦有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