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浪收藏讯 2011年4月29日，艺术北京2011.当代艺术博览会在北京农展馆新馆举办。作为本届艺博会独家官方网络合作伙伴的新浪收藏频道，现场采访了著名艺术家汪建伟，以下为访谈的文字实录。

　　主持人：新浪网友大家好，我们现在在艺术北京的嘉宾聊天室，今天很有幸请到著名艺术家汪建伟老师，汪老师您好。

　　汪建伟：您好。

　　主持人：您目前最重要的展览在尤伦斯进行的，第一部分已经进行完了，现在在展第二部分，第三第四部分还在进行当中，这四个展览有不同的标题，他们中间有一个逻辑或者线索吗？

　　汪建伟：这个展览在当初做的时候，就想破坏展览的线索，如果真有线索的话，可能就是对以往我们认为展览一定要有一个线索的那个思路的怀疑。包括我们用了戏剧结构来做一个展览，可以试一试。当代艺术就是不断创新的艺术，它应该体现在任何一个方面，包括艺术家的工作状态，他对展览的思考，包括对作品的思考，这次主要就是对展览的结构的打破，因为黄灯就是不稳定的。我觉得艺术家应该真实地表达自己的看法。我们身处的世界和社会，我个人认为它就是一个黄灯状态，没有人说你不能这么干，也没有人说你只能这么干，我们每天碰见的事情和我们对周遭的看法，和我们身处目前的状态，我个人感觉它就是黄灯状态，不稳定，不确定，其实是有风险的。我是想把这样的状态通过我的作品传达出来。

　　主持人：一直以来的，你一直强调不确定的概念，你的这个不确定是为了能更靠近一个确定吗？还是不确定永远是不确定呢？

　　汪建伟：艺术本身就是不确定的。如果艺术都确定了，实际上就变成真知和商业了。无论传统艺术和当代艺术，就是因为要创造一个不同于我们现在确定的东西，一个片刻也好，一个世界也好。经常我们会说艺术给了你一个新的世界，其实这个世界就是不确定的。比如一个政治纲领，是不允许你不确定的，一个经济的活动也不允许你不确定的，但是艺术恰恰提供的都是别的不能提供的经验，这就是艺术存在的位置。实际上不确定是一个大的概念，它并不是说不确定的还有另一个意义，它是另外的经验，而且这种经验，不能用现在已有的知识来解读，或者你走了一就会到二，二就会到了三，也许你到了二的时候，这个世界就会给你一个不像以前能够预测好的那么一个安排。其实艺术在很大程度上，提供这种经验。他并不是说给了另外一个明确。如果说这样的话，就可能给了你一个不能用明确到达的地方。所以我觉得是这么一个概念。

　　我们早就有这样的经验，非常简单，就是我感觉到了这个世界，感觉到真好。后面有一个人会问，你感觉到什么，你给我说出来。其实很多人是说不出来的，这种感觉每个人都拥有的，艺术就发生在这样的地方，电影也是这样，小说也是这样，戏剧也这样。有的时候我们经常会形容这个电影感觉真好。这里有一个很丰富的信息，但你又不能够很准确说出你的感觉，如果这么做，艺术就不存在。我感觉这是每个人都拥有的一种能力，你可以完全放心地去使用它，在艺术、电影这些领域都是这样的。

　　主持人：这应该是很大的一块领域，在我们的感受里，无法用言语把它表达清楚的，但是每天都存在，运行我们当中的。

　　汪建伟：对。人们有的时候有一个误解，认为你感觉好的东西一定逼得用嘴说出来，实际上这个世界不是那么简单的，你看了一个好的电影，听了一段好的音乐，你说感觉真好，我觉得这就已经够了，不用再画蛇添足，其实艺术品提供的就是这个东西。你用你的方式，感觉到了、捕获到了就可以了，实际上这个时候艺术品跟你之间的关系就达到了。而且我觉得每个人也有不同的接触方式，比如说有的人从传统艺术里就能获取，有的人不满足传统的方式，就会去找一种新的方式，这也许是当代艺术想要解决的。每个艺术家也是在这样的创作系统里，根据他自己的知识背景、教育背景和他独特的想象力去不断地创造这样的物品，呈现出非常多元的感觉。不光是当代艺术，所有艺术解决的都是这个问题。

　　主持人：您的创作里传达出这样的感觉：因为这世界上是如此不确定，我们对它的认知也很有限，而且是如此不确定的状态。你说你可以从不确定的状态作为你作品的开始，而结尾，当然也不需要确定的东西。以我的想象，那是很没有安全感的行为，觉得是悬浮的。对你来说，没有这样的困惑吗？

　　汪建伟：你不觉得困惑也是人的一个基本概念吗？

　　主持人：但解决困惑也是很强烈的需求。

　　汪建伟：对，艺术有很多种，比如说有提供一个安全的地方。安全在更大的层面上是满足了你已知的世界。这种不安全不是属于暴力，也不是属于血腥。不安全和安全在很大程度上是你的知识和你的教育所决定的。有的时候安全，你把自己放在你完全已知的世界里，你感觉到安全，不愿意试着去接触你没有掌握的世界。但我认为这个世界处处都是我不理解的地方。我为什么不可以去触及它一下。如果安全的话，对身体来讲，在家里呆着最安全，但是你可以想象一个人只能在家里呆着吗？必须面对家以外的世界。知识也是这样，如果只能按照我的方法去理解这个世界。我觉得这有点自欺欺人，因为我们每天碰到的这个世界，有多少是完全能够按照我们的方式在进行呢？那如果不按照我们的方式进行，是不是这个世界就可以认为它不存在？它照样存在。所以说你有必要去理解它一下，理解的程度可以不一样，你可以去关心一下，可以去想一想，而且我觉得你也可以不愿意去接触。一个人有权利把自己封闭起来，也有权利不封闭它，所以我们站在任何一方都不能说谁对谁错，谁更高级，谁就很愚蠢，不存在这个。人可以去打开自己，去找到自己没有拥有的东西或者自己不明白的东西，另外也有权利抵制自己不明白的东西。艺术在这个问题上，从来都是属于民主的，没有强迫症的。你可以不同意这个世界，那你就要找到一个理由，来完美呈现你认为的那个世界是确定的，这种确定在很大程度上，是由你的知识所确定的。你也可以非常信赖的把你放在你熟悉的领域里，但是你也没有必要去阻止你周围的人，他愿意去弄懂自己尚未弄懂的，或者愿意去了解自己更多。我觉得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关系。

　　主持人：对某些人来说，他们始终是有一个要去寻求到真理的动机，他们潜意识里觉得某种东西是更接近核心的，这是他们会觉得这个生命有意义的所在。

　　汪建伟：这个说起来有点太大了，你想了解不知道的事情，这个不知道的事情不一定都是真理，也许是谬误，甚至是罪恶的，但是我觉得这都是人的权利。就是你打开你自己，哪怕选择去当一个流氓，人有权利这么做。但是问题是你可不可以打开你自己，所以说打开自己不一定是真理。不要把这种说得那么抽象或者说得那么高尚，其实艺术家不是说给人提供真理，也许是谬误。他只是告诉你这个世界可能总是有一部分是我们有限的知识尚未到达的，但是这个知识不一定是真理，也许你可以获得它，得到你没有的感受。这种没有的感受，可能对每个人是不一样的，有的人不需要，有的人觉得它确实超越我以前，但是这种超越有的时候可能不是真理，也许是一个谬误。所以我觉得可能仅仅是要更开放一点，更多元一点。有了这样基本的态度，可能在交流的时候，就不会有情感上的相互抵触，就是说艺术家一定要提供真理吗？我就不信。

　　主持人：事实上，我的意思也不是说艺术家就提供真理，艺术家不是一个褒义词，应该是一个中性词。

　　汪建伟：说得对，我同意。

　　主持人：因为他是人性，人性有好的，也有坏的，各个导向性都有。我是想到，您这么平和，有一个包容的心，你对别人有比较成型的话语体系、有一种思想要强加于人，对方就会提出质疑，而你对这个世界也是有质疑的，像这样的出发点，是不是因为天性呢？

　　汪建伟：我们传统认为艺术就是提供快乐的，但是实际上当代艺术发展这么多年，大家认为艺术其实还有很多种功能，他可以提供愉悦，可以提出问题，可以作为批判社会的一种语言，同时也可以是作为一种知识来传播。如果把艺术放在这些位置上，那你就不会单一地认为艺术只能这样，不这样就不叫艺术。当代艺术第一个概念就是打破艺术的功能。第二，不同功能的艺术有自己不同的语言方式，你如果不能够接受这样的世界，很有可能直接就是独裁者，这是传统的教育导致的，认为好的就是好的，就一个，只有通过这样的知识，才能到达真理。我认为对我来讲，我现在就告诉你这是谬误，我质疑的是这个东西。

　　主持人：那你相不相信这个世界有真理这回事情？

　　汪建伟：这是值得怀疑的。如果有的话，你告诉我们怎么得到它，我相信它在，怎么得到，通过什么样的知识。这是后面必须要解决的。如果没有这个，那你只是说有真理，这句话是没有意义的，这就变成宗教了。

　　主持人：说的是，这属于宗教了。就是有一瞬间突然有的一种感觉。好像你真的触及到了。

　　汪建伟：这是每个人不一样的，宗教确实是人类的一种体验，我有的时候不是很相信这个东西，但是我尊重这个世界有这样的一种东西存在，而且我认为它是世界的一部分，但是我不使用宗教的经验作为我的思维方式，也不用它作为我的行为方式。但是我认为它是这个世界存在的一种方式。这就是我的态度，不是因为你赞成哪个东西就说好，你不赞成的东西可以消失，这是非常落后的思维态度。第二，有的时候人会瞬间达到一个什么状态，其实每个人是不一样的，所引起的参照物也是不一样的，比如有的人看到黄昏，会哭，会伤感，有些人看到黄昏就会感觉兴奋，有些人会毫无感觉，你就不能说黄昏是上帝，说黄昏是某一种宗教的终极。从这个意义上讲，每个人面对这个世界，得到的体会实际上是自己的年龄、性别、文化和教育等等组成的，此时此刻，只是提供了他的一个出发点而已。所以这个出发点不是我们说的真理，真理不存在某一个地方，等着大家去找。每个知识体系都认为他有自己建构真理的方式。哲学，不同的哲学，分析哲学、大陆哲学，都有自己建构真理的方式，他们也都相信自己这种路径是唯一的。这是一个很落后的想法，在今天知识整合的情况下，首先有另外一个真理，就是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事物不是处在一个关系当中的。

　　主持人：根据我们对您的了解，感觉您更像一个哲学家。

　　汪建伟：这是一个误解。当一个人说我不喜欢哲学时，他就是一个哲学家。哲学就是这个人对世界的态度，宏观来讲就是这个意思。我们说的哲学家是属于以此为生的专门把它作为职业的人。哲学的方法每个人都有，包括一个人说我这个人不喜欢哲学，他已经说了他对这个世界的态度，从这个意义上讲，他就有了世界观，有了世界观就是哲学，就具备哲学的思考。每个人都有权利选择你喜欢的方式去言说，去行为，而且他不应该认为这个东西是不是正确，而且我觉得这可能是我们的意识形态的后遗症，站在大多数里，这么做，这么想，所以我觉得我们应该面对一个不是我们教育体系所完美勾画出来的世界，而且也不仅仅是我们背叛它，但是有比这个更有意思的事情，就是把你心里和脑袋里的界限早早放下。

　　主持人：跟你谈话，感觉到这么的心平气和，那你会有困惑吗，体现在什么方面？

　　汪建伟：无处不在。艺术家既不是困惑产生作品，也不是不困惑能产生作品，以前我们也有一个很传统的思维方式，认为伟大的艺术家是属于厚积而薄发，最后能一气呵成。其实这些都属于概念描述，且不说有不同的艺术家，这种艺术本身就是非常滑稽的说法，艺术从来不是说一气呵成的，那是产品。艺术永远不会是在这样的状态下。如果我们相信有这样一种艺术，而且我们总是等待这样一种艺术，那我们从一开始就是一种错误。以前我们也是受过这种教育，认为最高的境界就是掌握人类的全部知识，总是可以做出事情来与众不同，一气呵成，直达真理，这些全部是谬误。每个人对自己不熟悉的事情，永远是属于忐忑不安，犹犹豫豫，属于没有安全感的。这是一种真实的状态，人没有必要为了书面上不存在的状态，而站在你真实状态的对立面上，我倒觉得我们现在不清不楚，改一改，动一动，包括实验里的失败，这些东西都应该是一个创作过程的一部分，你必须接受它，反过来，它是一个真实的感受。

　　主持人：比如说像我，我就不能接受有问题脑子里一直想不明白，总归在一个时间段里要把这个困惑解决掉，然后又重新有新的问题，然后又解决。就是这样需要寻求安妥的状态，本能就会这样去做，不然的话会失去平衡。

　　汪建伟：我的展览就是这样，以前我觉得一个展览只解决一个问题，但是我这次做了那么多的展览，我发现这个展览开完幕以后，你这个事情还没有解决完，或者并不因为展览开幕以后，你的问题就解决了。为什么不可以把这样的状态公开呢，可能以前我们认为这个是不成熟的状态，艺术家怎么能做这个，艺术永远是完美的，永远是把一个丰富的精神财富放在大家面前，这可能是双方的误解，艺术家也是属于必须把自己真实的状态展示出来，也有像你一样的犹豫，问题解决不了。我这次的展览就是把这个状态展示出来，21天会有一次自转，而且你把21天你在自己工作室的真实状态放在美术馆，美术馆和艺术家的工作是同步的，以前是看了一次性结果，而且这一次性结果很可能是在展出中来吃鱼翅鲍鱼的感觉，但实际上每天白米饭，稀饭馒头的感觉也是非常有意思的。我觉得吃稀饭馒头的感觉也是一个可以思考的问题，也是可以来创作艺术的真实的状态，我为什么不可以试一试呢。

　　主持人：有很多人有时候感受到很丰富的东西，但未必能找到什么渠道传达出来，像你如果心里有这种意图，总是能找到作品的呈现方式吗？

　　汪建伟：可能这就是艺术家的生活，他一辈子都在解决这个问题，而且对每个艺术家来讲他的方式不一样，时间不一样，有些艺术家很快找到，有些艺术家一旦找到以后，就不愿意放弃。还有些艺术家用很长的时间找到，还有的艺术家一辈子找不到。你如果认为你是艺术家的话，这个工作是你的基本工作。就是你的生活，你的命运和你的时间就处在这样的一种状态中，这是你的日常生活。

　　主持人：我们最后一个问题，今年的展览除了这个，还有别的吗？

　　汪建伟：现在不敢想6月份以后的事情，这个展览可能从脑力劳动和体力劳动上基本到了我的极限。但是我又不愿意把它做成一个项目的心态，所以我的助手和我，坚持不加班，不用一种非常规的态度去做，我希望是一个正常的思维状态和正常的劳动所达到的东西。而且我真正能拿到美术馆的一件作品的后面可能有9件、10件全部是废品，这也是你必须承受的劳动，就是这样一个过程。下一步有很多计划，但是我现在只是完全连想新计划的时间都没有。其实我的展览还有两个章节，这两个章节的工作时间和劳动的时间，不亚于两个大型的展览。也就是说从4月1号到6月25号我做了四个展览，而且空间是1500平米。我还得想这个空间跟我作品的关系，我既不想把它变成一个去摆东西的地方，同时我也不能让这个空间变成我的一个限制。就是把更真实的和不同的展览方式带到现场。这个可能是我目前唯一能够全力以赴想的问题。但是跟你刚才说的状态一样，可能我到明天早上8点钟就会把今天晚上12点的想法全部作废。

　　主持人：这是一个挑战性很大的，不断强度思维的工作。

　　汪建伟：对，这个可能是，这个是我这次有体会的。一开始我是想这么干，但是我在途中，也怀疑过，这是不是我一开始想象的？就是这种强度超出我的想象。

　　主持人：我们还是很期待您的作品的。

　　汪建伟：谢谢！

　　主持人：谢谢您今天来我们这里接受采访。

　　汪建伟：我也祝新浪跟艺术家，跟社会之间，将来联结得越来越紧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