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冠宇

　　文 马怡运

　　北京古玩城荟萃阁黑冠宇先生年过古稀，作为中华全国工商业联合会古玩业商会中国鼻烟壶研究会会长，依然活跃在鼻烟壶收藏领域。

　　鼻烟壶是浓缩了中国传统技艺的袖珍艺术，集绘画、书法、雕刻、镶嵌艺术于一身，利用玉石、瓷器、料器、漆器、匏器、珐琅、金属等载体生动体现中国艺术的博大精深。中国鼻烟壶闻名世界，广受中外鉴赏家的喜爱。

　　明万历年间，烟叶、鼻烟已传至我国，时兴于蒙古地区，清康熙年间始在宫廷和民间广为流行，也使盛装鼻烟的鼻烟壶制作渐趋繁盛，乾隆年间更至颠峰。

　　清时，鼻烟壶的主要生产区为北京、苏州、扬州、广州、山东博山及内蒙古、辽宁、西藏等地。内蒙古地区的鼻烟壶以银器等金属工艺鼻烟壶为主；辽宁因盛产玛瑙，故以玛瑙鼻烟壶闻名；西藏亦以金属工艺鼻烟壶为多。而品质最高的鼻烟壶当属清宫造办处生产，如铜胎画珐琅鼻烟壶、料胎画珐琅鼻烟壶等。

　　广州是当时为数不多的对外贸易口岸，故有外来鼻烟盒(壶)可资借鉴，鼻烟壶艺术格外繁荣。广州丰富多彩的手工艺，如象牙雕刻、玳瑁雕刻、玉器、玻璃、彩绘瓷器、画珐琅等更为鼻烟壶艺术的发展提供了沃土。此外，广东本地种植烟草，使得抽烟和吸闻鼻烟甚为流行。

　　在康熙皇帝倡导下，清宫造办处和北京民间也生产鼻烟壶。鼻烟壶的品种由单纯的瓷、料器、珐琅等材料，发展到白玉、象牙、犀角、琥珀、珊瑚、玛瑙、翡翠、水晶、竹根、匏器、雕漆等。风格亦由浑朴简古发展为镂奇错彩，呈多样化面貌。

　　荟萃阁里展示最多的艺术品莫过于鼻烟壶，各种材料、工艺、年代的鼻烟壶琳琅满目，标示着黑冠宇对鼻烟壶情有独钟。黑冠宇说，古董行成功是“眼力、魄力、经济实力”三要素缺一不可。黑冠宇的好眼力得益于早年经历。

　　从某种意义上说，黑冠宇的祖父、父亲是这个行当里的老前辈，新中国成立前就在著名的廊坊二条经营德义兴珠宝店。以北京前门外的廊房二条为核心的红货行(旧时指珠宝首饰业)肈兴于清中期，清末已店铺林立，且从业者70%以上为回族，外国人称此地“Jade Ware Street”，闻名海外。德义兴珠宝店1950年代初关闭后，黑冠宇随父亲在东安市场卖存货维持生计。1956年初，国家对资本主义工商业的社会主义改造进入高潮，实行全行业的公私合营。黑冠宇由此进入北京市工艺品进出口公司下属的东城管理处工作。因熟练掌握英语和俄语，在“大跃进”时期又调到台基厂的懋隆门市部。“资本家”的出身令其倍受排挤，但黑冠宇并未失去希望，反而益加兢兢业业，向专家学习。“孙赢洲先生让我用布将他的眼睛蒙上，拿来一件件瓷器，他用手摸就能准确地辨别是哪朝哪代的，简直神了！”黑冠宇至今还赞叹不已。那时，在民族音乐研究所工作的王世襄先生每周日都到懋隆，一年里，无论寒冬酷暑，风雨无阻。“他找征集部的人，借出收集来的木器残件或正在修理的散件，拿到街上，铺上白包袱皮，拍照。大家都很不理解。近30年后，《明式家具珍赏》和《明式家具研究》出版，方恍然大悟。”说起这段往事，黑冠宇深为王先生的执着打动：“当时，王先生不可能想到后来出书，更不会想到出现延续至今的明式家具收藏热。但是，他还是认真收集、整理资料，传承文化。因此，现在的收藏者不要刻意追求收藏的高回报，而是应该踏踏实实地做好学问。”

　　1962年，外贸公司为扩大出口换汇，增添了金首饰品种。黑冠宇的珠宝世家背景产生了作用，遂被调到首饰科，开展金首饰业务。“四清”运动时期(指1963年至1966年，中共中央在全国城乡开展的社会主义教育运动)，资本家家庭出身的黑冠宇被“清理”出了阶级队伍，到郊区房山劳动。“文革”开始后，黑冠宇又被下放到农村，挖过防空洞、烧过砖。没想到的是，凡事好学、严谨认真的他烧砖也“烧”成了先进。当时，囿于技术水平，全北京市烧一块红砖平均用煤四两，烧青砖耗能更多。黑冠宇向烧砖师傅学习，自己钻研试验，硬是用二两七的煤烧出了青砖！为此，他还被派到各窑场传授经验。

　　“文革”结束后，黑冠宇回到外贸部门的三间房仓库从事验收工作。期间大部分被抄家的古玩艺术品，都要进行分类、鉴定。这段经历让黑冠宇先生大开眼界。每天经手的文物珍玩不计其数。他是个有心人，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向一起工作的傅大卣、孙会元、李孟东等文物鉴定老专家虚心学习、请教。午休时间也舍不得浪费，认认真真地做拓片，至今保存了很多珍贵资料。由此，黑冠宇的业务能力突飞猛进。改革开放后，踏实勤快的黑冠宇被派到治安联防队工作。在那里，他又成了破案高手。在他看来，好坏人都写在脸上，通过对行为举止的仔细观察，就能发现形迹可疑的犯罪分子。

　　黑冠宇总爱用既“不幸”又“幸运”来描述他的一生。不幸的是大半辈子受家庭出身之累不受重用，好容易熬过艰难时期，本想在工作事业上大展拳脚，又与公司发展方向相左而毅然选择辞职。幸运的是，这样丰富多彩的人生经历对他未尝不是一种历练。虽“苦其心志，劳其筋骨”，也“增益其所不能”。

　　1989年是黑冠宇的人生历程转折的关键年份。这年，54岁的他辞去了令人羡慕的外贸公司工作，结束了“革命螺丝钉”生涯：下海从商，正式踏入个体古玩行。

　　在黑冠宇的记忆中，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真正令他欣喜若狂的事屈指可数。然而，自己做生意卖出第一件鼻烟壶的经历却让他至今难忘。刚刚辞职，对已过知天命的人来说，一切重头再来并非易事。他用有限的本钱在如今“北京古玩城”的前身——劲松民间旧货市场租了一个柜台，“那时的市场是一排一排的平房。我记得很清楚，展柜都是借来的。”黑冠宇回忆道：“第一天做生意，同仁堂乐家后人就从我这买了个套红料鼻烟壶，经过讨价还价，800元成交。我心想，400元淘来的鼻烟壶，转眼就卖了800元，净赚400元，比我以前在单位一个月的工资还要多。把这800元往兜里一放，那高兴劲真是别提了！”

　　黑冠宇是古董商人，但他并不以此为豪，他认为在古玩行里，真正的赢家还是收藏家，“商人最没出息，为经营考虑，除了能收藏少部分精品外，大部分过手的古董艺术品都卖掉了。”如今，鼻烟壶是艺术品市场相对被忽略的门类，一件做工精美的白玉鼻烟壶，在价格上不敌一块同等大小的白玉籽料，这种现象屡见不鲜。黑冠宇分析，鼻烟壶在市场未得到应有重视的主要原因是鼻烟壶作为古代文化把玩物件，材料、工艺丰富多彩。在鉴赏时，比其他艺术品需要的知识储备更多。目前艺术品市场中投资投机者占多数，先富阶层文化水平普遍不高，想要真正了解鼻烟壶背后的文化艺术含量尚需时日。

　　黑冠宇对鼻烟壶未来的前景却满怀信心。他和几位志同道合的朋友于2003年三月创立了“中国鼻烟壶研究会”，隶属中华全国工商业联合会古玩业商会，聘请鼻烟壶方面的专家、邀请鼻烟壶爱好者共同为中国鼻烟壶艺术文化的传承而努力。黑冠宇介绍：“国外对中国鼻烟壶的研究和重视远远早于我们。1968年，国际中国鼻烟壶学会成立，美国人爱德华·奥德尔(Edward Choate O’Dell )为第一任主席，现总部设在美国马里兰州的巴尔的摩市。会员来自世界各地，他们的学会曾邀请我成为会员，但是被我婉言谢绝了。我总觉得作为一个中国人，我们自己更应该重视和保护我国的鼻烟壶艺术，因此才有了成立中国自己的鼻烟壶研究会的想法。”黑冠宇深信中国鼻烟壶的市场最终会回到中国，因多数外国鼻烟壶收藏家年事已高，他们的后代并不喜欢这些收藏，迟早会变卖这些藏品。目前中国经济发展迅猛，又崇尚文化的回归，到时定会有不少鼻烟壶艺术精品回流。在不久的将来，人们对鼻烟壶艺术的关注度亦会越来越高。

　　黑冠宇建议收藏鼻烟壶应从兴趣爱好出发，他说：“喜欢即是一种享受，这是用钱买不到的。虽然现在市场中珐琅彩鼻烟壶价格比较高，但是我自己比较偏爱玛瑙鼻烟壶。玛瑙这种矿石材料，纹饰千变万化，天然去雕饰，精品鼻烟壶更是让人爱不释手。这种精神上的艺术享受，是用金钱买不到的，真可谓其乐无穷。我认为收藏不是显富，而是通过自己不断学习，使之文化艺术修养不断提高的过程。购买的艺术品如果不是自己喜欢的，就算把故宫所有好东西都送你，也没有任何意义。”黑冠宇还提醒想要收藏鼻烟壶的买家不要囿于年代，现代工艺大师创作的烟壶艺术品同样具有较高的收藏价值。以犀角、象牙、珊瑚等稀有材料制作的鼻烟壶的价格亦会随着这些珍惜材料的枯竭而不断上涨。总之，在收藏鼻烟壶时，要充分享受收藏的过程，做到“痴学古今，静观识本，孜孜不倦，乐在其中”(黑冠宇先生在中国鼻烟壶研究会刊物上的题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