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版文/图 羊城晚报记者 许悦 实习生 李旖露

　　人类对香的喜好，乃是与生俱来的天性，有如蝶之恋花，木之向阳，再加上一点持续可期的利润空间，更是让人着迷。沉香便是一例。

　　这种植物中的钻石，淡雅的香气至今无法人工合成。据史料记载，在宋代，上等沉香是一两沉香一两金；到了明代，就变成了一寸沉香一寸金；而如今，收藏级别的沉香价格已经远超黄金，上品沉香———棋楠的价格1克近万元，顶级的白棋楠甚至达到了5万美元/克。即使是普通用以制香的越南沉香，2002年在边贸市场为6元/克，10年后的今天，已经涨到了120元/克，暴涨20倍。

　　这到底是香文化的回归，还是一场热钱追逐的游戏？人为催生的沉香，将几百年甚至上千年的结香时间，缩短到了十多年甚至两三年，这样的沉香有没有收藏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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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香价格十年涨20倍

　　赵利平：最近几年，沉香似乎成了高端人群里最时髦的追求，北京“极品男人”的四个新标准就被笑称是：品香、斗茶、侍花、挂画。沉香的玩法也越来越多，比如闻香、焚香、泡水、配饰、观赏，单是焚香，就有烧线香、塔香的，也有将沉香木切片直接放电炉上烤的。这股玩香的热潮，大概是从什么时候兴起的？

　　祝正东：我是在日本接触到香道的，2004年的时候尝试将日本香道引入中国，但当时中国极少人认识沉香，推广起来真的很难。我的专柜最后只能开进高档百货商店，但还是被安排在了最角落的位置。

　　沉香这股风潮真正吹起，应该是在2008年前后，随着中国经济的腾飞，很多人从追求物质享受上升到追求精神享受，香文化便复苏了。2010年开始疯狂，玩香的群体骤增，全国遍地都是沉香协会。沉香的价格也在这时飙升到最高，现在沉香的价格比起2010年已经降了一些，但对比2008年，沉香的价格普遍涨了4倍。

　　周天明：沉香的价格最近几年的确涨得很快。2002年我在中越边境做边贸生意，看到有人在交易这种木头，那时越南普通用来制香的沉香是6元/克，1公斤也就是6000元，现在10年过去了，同等材料的沉香价格已经涨了20倍，1克可以卖到120元，十年间价格涨幅能达20倍的东西还真不多。

　　收藏级别的沉香就更厉害了，现在的上品沉香棋楠，1克起码要卖8000-9000元，如果是顶级的白棋楠，因为市场上很少见到，拍卖价格已经达到了5万美元/克。一串棋楠手珠，视品质不同，目前的市场价格应该在180万-250万元之间，如果是沉水手珠，价格也起码过20万元。

　　而且广州是国内沉香原材料的贸易集散地，目前在华林国际，经营香材、香炉等贸易的商家过百家，很多香材转手卖到北方市场后，价格起码还要涨三四倍。

　　赵利平：虽然沉香自古就是顶级香材，一直为皇胄贵族及文人雅士所推崇，但到了目前这种价格水平，似乎已经不仅仅是“一间静室、一曲古琴、一缕奇香”的雅趣品玩了，不少人就说这其实是热钱游资囤积炒作逐利的结果，担心游资一旦撤离，泡沫就会破裂。我知道也的确有些人，拼命囤货就是想控制沉香的定价权。

　　周天明：物以稀为贵，现在沉香的数量，特别是高档沉香的量实在太少了，有钱都不一定能买到，所以我认为现在的价格并不是虚浮的。

　　祝正东：之前的确有人靠炒作沉香的产量来炒高价格，但沉香的数量，绝对不是我们想象中的那么少，而且现在进货的渠道也越来越多样化。在收藏圈里，大家追逐的“老货”，也就是顶级的沉香，数量真的是非常有限。所以肯定不便宜。

　　我觉得现在中国的沉香价格，应该说还是在一个比较正常的运行区间，是有一点偏高，但也不用担心哪一天会掉价，因为它的量决定了市场上不可能有大量抛售的情况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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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香文化断层后逐渐回归

　　赵利平：要说香道，的确是日本和中国台湾研究得深，但其实中国的香文化延绵了千年，是什么原因导致了中间的断层？

　　祝正东：中国玩沉香的历史的确源远流长。在隋唐时期，沉香文化已经很成熟，到宋朝达到了鼎盛时期。当时宋朝的经济发达，“GDP”的份额占全世界的80%，比现在美国占世界经济的份额还要大，而“GDP”中有10%的贡献就是香料贸易。后来北方入侵，香文化也只能退位，之后战况不断，沉香文化最终出现了断层。

　　藤原到：在日本，香道是与茶道、花道、书道并称为四大道的。据日本书记记载，595年的时候，一块木头漂流到了淡路岛，岛上的居民点燃了这块木头后散发出了难以形容的芬芳，令岛上居民十分惊愕，最后还是圣德太子认出了这是稀有至宝沉香。但是香木、香道则是在更早以前与佛教一同从中国传到了日本。

　　日本人对沉香的喜爱跟中国人的表达方式不同，中国人追求大块的沉香，还会将沉香加工成手珠、项链、摆件什么的，即使是闻香的时候，也经常会将沉香木切片放在电子炉上烤。但日本人对沉香的使用是小心翼翼的，香道更注重形式，只是单纯的闻香。品香的时候几十个人围坐在一起，只用蚊子脚那么少的一丁点沉香，就足以让人感受到香道的魅力所在了。因为用量少，普通老百姓也是能够消费得起的，所以沉香在日本市场真正流通的量其实很少。再说沉香的价格在日本，也远没有在中国这么贵。

　　比如我们企业的确库存有很多沉香，但我们一直有个宗旨，就是要非常小心地使用这些沉香，让更多的人更长时间地共同享用这个资源。现在有很多中国人知道我们的沉香库存后，经常有人拎着大笔现金来求购，搞到我们现在都不敢宣传库存量了。

　　祝正东：日本香道虽然名气很大，但沉香的消费人群肯定是在中国。在日本，真有闲情雅致来玩沉香的人屈指可数。他们的生活除了工作还是工作，一个很闲的人在日本会被人看不起的，除非你已经功成名就了，或者已经到了一定的岁数。像藤原先生，76岁了还没退休，这样的老年人在日本很多。能坐下来品香喝茶的，这个市场只能在中国。这几年我接触到的中国玩香的人，基本上都是已经成功，或是正在走向成功的人士，收藏、品香的圈子越来越大，像在北京，就有很多沉香会馆，以香会友。

　　应该说，日本的香道仪式感强，旨在通过动作仪式提高个人修养，而中国的香文化以闻为主，重在味道的品鉴区别。但中国目前还没有人系统研究香文化、研究沉香，这种雅文化还需继续推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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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并非所有沉香树都能结香

　　赵利平：中国的沉香市场发展起来后，周边国家的沉香都涌入了中国，但仔细辨别各地的沉香，味道其实差别还挺大的，哪个地区产的沉香最好？

　　周天明：沉香树主要生长在亚热带地区，种植范围广。在中国广东、广西、海南、香港、台湾等地都有种植，此外印度、马来西亚、印度尼西亚、越南、老挝、柬埔寨等地也有。沉香有一个重要的地理特征，就是距离赤道越近，香气越浓烈，距离赤道越远，香气越温和清甜。比如印度尼西亚、马来西亚产的沉香，因当地终年炎热，而且近海，海水带有咸味，种出来的沉香就带有腥味；越南产的沉香带有辣味；国产沉香中海南的最好，味道非常清甜。

　　赵利平：那沉香的好坏跟年份有没有关系？

　　周天明：绝对有关，都说百年沉香，千年棋楠。沉香刚开始结香的时候是黑色的，经过几百年、上千年的演变，颜色才慢慢变黄、变绿，沉香的色泽变化跟年代息息相关。天然沉香木结香需要特殊的条件，还要经历漫长的生长期，一般需要几十年，好的甚至要上百年、上千年。现在人工种植的沉香，为了增加产量，出现了很多人工催生的方法，包括火烧、打药水、砍伐等手段，目的都是让沉香树受伤，使其结香。但即使结了香，它漫长的生长期让很多人都等不了，所以现在很多只是表面结香的沉香也都拿出来卖了，这种沉香没有什么收藏价值。而且人工速成的沉香闻起来跟天然的沉香味道也不一样，年份假不了。

　　祝正东：其实人工催生也没什么，无非就是人为地让沉香木受伤，以前的沉香木结香，很多也是因为被动物破坏的结果。现在拔苗助长的沉香，让它再自然生长个100年，也能够成为珍贵的沉香。关键是现在的人等不了它慢慢生长，一般结香只有三年，就迫不及待拿出来卖了，我知道生长周期最短的是在海南，竟然是一年一采。现在一些展会上看到的一片片的沉香，就是这种人工速成的结晶，它的结香时间最多不会超过两年，价值当然也不高。但我并不觉得这种行为是在扰乱市场，也不能说他们这是在造假，毕竟每个阶层都有自己的需要，把这种沉香磨成粉用以焚香，倒也未尝不可。有经济实力的人，自然可以选择“老货”，越南棋楠的味道就非常震撼，的确是无可比拟的。

　　现在很多地方都争着种沉香树，但日本有一个我也不知道是否准确的统计数据，说自然生长的沉香木只有千分之一的结香率，理论上，一千棵沉香树里面只有一棵能结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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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香是最好的鉴别方法

　　赵利平：据我所知，沉香的价格最近几年大涨之后，市面上出现的假东西太多了，让一些藏家损失惨重。鉴别沉香的真假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周天明：目前市面上最易混淆的山寨沉香多是鳄鱼木仿的，它的纹路与沉香相似，颜色也相近，若再涂点沉香汁或香精，就几可乱真了。鉴别的时候，一般可以通过看、摸、闻、烧4个步骤来判别。

　　首先是看。材料上手后，要先看它的纹路，即油线是否清晰，色泽是否雷同，因为天然的沉香不可能没有瑕疵，色泽不可能均衡雷同，含油量分布不可能处处一样，往往人造的假沉香油线分布规则含糊，而且色泽统一雷同，绝大部分都做成了黑色。

　　其次是摸。可以用手去揉擦沉香的表面，若是泡黑油的假沉香，表面会带有油粘感，或是有特别干燥的感觉，天然沉香是不存在这种现象的。再有就是衡量它的重量，看其含油量与实际重量是否成正比，含油越高重量越重，含油越少则重量越轻。

　　最重要的是闻。天然沉香的香味是大自然赋予的至真至纯的香，产地不同的沉香香味不同，但天然沉香的香味是唯一的、特有的，是人为无法复制的。假沉香绝大多数是将鳄鱼木汁或化学香精，用工业酒精压、榨、灌、蒸加工而成，味道特别混浊、刺鼻。

　　如果经过以上三个步骤还无法辨别真假的话，那还可以通过明火烧的方法去闻它的味道，或是用电熏香炉取其小片直接熏闻，烧是辨别沉香真假最简单最有效的方法。

　　赵利平：整块的沉香木还可以考虑火烧的方法，但如果是成串的手珠或挂件，怎么能用火烧呢？

　　藤原到：一般鉴别沉香手珠的方法，是拿一根缝衣针烧红以后戳碰沉香，如果是天然的沉香，那针上应该就带有沉香的味道。

　　赵利平：还有一些网上的商家教的鉴别方法是去泡水，说如果手珠能够沉到水底，那便是真货。

　　祝正东：鉴定沉香用泡水的方法肯定是不正确的，能不能沉水并不是鉴定标准，比如棋楠就是半沉半浮的。而且最近还出现了能够沉下水去，但却不是沉香的假东西。区别普通沉香和棋楠也是要靠闻香，多数沉香不点燃的时候香味都比较淡雅，而棋楠不用热度炙烤都会出香，而且随着温度的变化香味也会不同，炙烤的时候，棋楠的初香、本香、尾香都会有明显的变化，尾香会带有乳香味，香味会持续飘荡久久不散，这也正是棋楠的魅力所在。

　　知多D

　　沉香从何而来

　　与檀香不同，沉香并不是一种木材，而是沉香树在受到外伤后，加上真菌感染，自身会分泌出树脂修补受伤部位，于是开启了疗伤修创的生物合成，再经过数十年甚至数百年，才会形成珍稀的沉香。

　　根据结香原因的不同，沉香可以分为四类：

　　第一类是“熟结”：是树木死后，树根树干倒伏地面或沉入泥土，风吹雨淋，经年累月慢慢分解、收缩而最终留下的以油脂成分为主的凝聚物。

　　第二类是“生结”：是树木在活着的时候形成的香结。刀斧斫砍、蛇虫动物啮蚀等外力引起较深的伤口后，沉香树会渗出树脂以作自我防护，从而在伤口附近结香。

　　第三类是“脱落”：是枝干朽落之后结出的香。

　　第四类是“虫漏”：是由于树虫、细菌等对树木的蛀蚀而形成的香。

　　关于棋楠

　　棋楠并非单一树种，而是沉香树在枯死前，树身遭受蜂、蚁等昆虫的入侵筑巢，长期吸取蜂、蚁的蜜乳，并且与沉香树因病变分泌的油脂相互沁合，待沉香树枯死后，于土中经数百年或数千年的腐朽转化而再结晶，最终粹酿而成的木变精华。之前的调查就发现，在棋楠香熟头处经常会发现大量的蚂蚁筑穴群居。

　　棋楠质地黏软，尝之舌麻，但却不会让人产生不舒服的感觉，香气甜凉馥郁，是沉香中的上品，但香材多是小料

　　许悦、李旖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