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拉克洛瓦如何引发法国艺术界一场浓墨重彩的出走
导语:临摹和收藏,是画家对另一位画家最真诚的致敬;而临摹德拉克洛瓦的巨匠们又纷纷说:不要临摹他的画,要临摹他的人生。
作者:阿朱
欧仁 · 德拉克洛瓦,生卒:1798 - 1863年,这段艺术史的片段里,一个浪漫主义画家引发了19世纪法国艺术界一场浓墨重彩的出走~
在英国人眼里,德拉克洛瓦和莎士比亚、歌德一样,在被后人消费时并不会被消减,而是通过他们重焕新生。
临摹和收藏,是画家对另一位画家最真诚的致敬;而临摹德拉克洛瓦的巨匠们又纷纷说:不要临摹他的画,要临摹他的人生。法国浪漫主义画家欧仁 · 德拉克洛瓦(Eugène Delacroix, 1798 -1863)是艺术史里承上启下的重要一环。他四十多年的创作岁月里,画笔从圣人到勇士、从勇士到情人、从情人到猛虎、从猛虎到玫瑰,撩拨了人类情感的每一根弦。
他是宏大风格(the Grand Style)的最后一名画家,又是现代主义的先驱者之一。他的拥簇者前仆后继,一代代各有特色的后来者——印象派、后印象派、新印象派、象征派、野兽派。。。。。。都从他身上继承了部分血脉。尽管是19世纪浪漫派中无可比肩的人物,德拉克洛瓦在英国的展览一直屈指可数。1963年,爱丁堡举行了他的去世百年纪念展。时隔五十载,2003年泰特美术馆带来“从康斯塔伯到德拉克洛瓦:英国艺术与法国浪漫”,重点呈现英国画作和审美对他前二十年创作生涯的影响。而今年于国家画廊落幕的“德拉克洛瓦与现代艺术的崛起”,则通过这位大师以及他后继者的大量作品,展现他对现代艺术的悠远贡献。
帝国的儿子
德拉克洛瓦生活的法国,是当时欧洲政治的震心。德拉克洛瓦出生于一个上层资产阶级共和党家庭,父亲是拿破仑的外相,兄长是手握兵权的将军。他是帝国与法国大革命的子孙,来到一个充满幻起幻灭的动荡年代。1830 年巴黎的七月革命,带来了一段时间内更为自由的奥尔良王朝,为他著名的画作《自由引导人民》带来灵感,成就了他为数不多的对当代社会政治事件的描绘。他给兄长写信道:“如果我不能为我的祖国父亲作战,那我至少该为他作画。”
1830年法国进攻阿尔及利亚,德拉克洛瓦成为国王派遣的谈判队代表之一,前往摩洛哥,为创作视野打开了一扇新的窗户。在他东方主义的视角里,北非美得亦真亦幻,融合了经典与异域风情,“如古董一般的美丽…令我像梦中人一般,担忧所见之物会从眼前消失。”他回到巴黎凭借记忆创作的《阿尔及利亚女人》成为1934年沙龙的热点,也成为他最受欢迎和临摹的东方主义画作。印象派领军人物雷诺阿(Renoir)曾看着这幅画感叹:“当你能画出这样的作品,夜里就可以安眠了。”
四面八方的“继承者”
19世纪的时代背景,或多或少为现代艺术启蒙。
许多人将现代艺术归源于1863年的“落选者沙龙”——被拒绝的年轻先锋画家不再向官方艺术沙龙谋求认可的大出走。这种出走精神,从德拉克洛瓦身上就已得到展现,并不断延续。与他同代或后来的许多画家一样,德拉克洛瓦自学成材。他勤学卢浮宫里或拿破仑争夺搜罗来的旧时的大师画作,追求个人而非公式化的表达,不愿走千篇一律的机构学术路线。这是现代主义的首要特征——艺术家自觉拒绝传统的或学派的呈现方式,寻找更个人的表达,探索美学与审美自由。人们认为他活泼的用色和独创性的激发,将艺术创作从19世纪早起的教条约束中解放了出来。
1863“落选者沙龙”诞生的1863年,正是德拉克洛瓦去世的那一年。画作落选的年轻画家之一拉图尔(Latour),军事化地接受了他们作为局外人的地位,从国家支持和认可的国家机器里脱离出来,获取新的自由。在他的画作《祭奠德拉克洛瓦》中,“局外人”艺术家和作家们围在德拉克洛瓦画像前,其中包括他自己、马奈(Manet)和波德莱尔(Baudelaire)。对他们而言,德拉克洛瓦远不只是备受尊敬的艺术家:他是一个有号召力的人物,领导着这群在文学、诗歌和绘画等领域不愿受传统束缚的青年人。
色彩的艺术、装饰的美学、出走的自由
除了艺术理念,德拉克洛瓦在绘画技巧上也一直影响后人。如塞尚(Cezanne)所说:“我们都在用德拉克洛瓦的语言作画(we all paint in Delacroix’s language。)”比如,德拉克洛瓦于1846年的画作《萨丹纳帕露斯之死》,主题来自拜伦1821年的戏剧,是对1827年左右在巴黎沙龙上的一幅画作的再创,比原作色彩千变万化且更即兴,画面更具冲击力,引起法国艺术界的惊叹。他“把画笔当作织布的梭子似的,试图制作出一种织物的效果,让各种颜色像经纬线一样到处互相交织和彼此打断”。这种技法(flochetage)源自他对英国水彩画家透纳的学习,又被印象派和后印象派沿用。
德拉克洛瓦认为一幅好画的首要标准,是要成为视觉的盛宴。雷诺阿、莫奈(Monet)、梵高(van Gogh)、高更(Gauguin)等人都曾学习德拉克洛瓦的花卉作品。花卉作品的好处在于,它们既锻炼对复杂的形态、丰富的色彩的控制,也是收藏者容易接受的主题之一。波德莱尔非常巧妙地将德拉克洛瓦的个性比作“藏在花束后的火山口”。
对于雷诺阿来说,装饰性绘画能够最充分地通过色彩对比,冲破形态的限制,直达艺术的本真。他曾不断临摹德拉克洛瓦的《摩洛哥的犹太婚礼》,并于1881年亲赴摩洛哥,画出《清真寺的阿拉伯节日》。画中数不清的阿拉伯衣衫,由一个个饱含色彩的笔触快速点成。颜色泼洒下来,冲破形态的限制,乍一看充满了喧哗节日的失控感,细看却又有规谨格局,隐藏白色的墙、远处小镇的穹顶。 他追随前辈步伐,走到新世界,见到了灰暗的巴黎天空无法带给他的闪烁的阳光。
清真寺的阿拉伯节日The Mosque (Arab Festival)同样的,野兽派创始人马蒂斯(Matisse)在80年后进行了德拉克洛瓦的摩洛哥之旅。他承认,自己无论看向哪里,都看见德拉克洛瓦的画迹在地貌里闪现。“我们都是在透过通过德拉克洛瓦的眼光看到北非。”
德拉克洛瓦希望创造一种能够与音乐的“无与伦比的音色变化”相媲美的色彩和谐。新印象派画家西涅克(Signac)认为他是色彩新纪元的创始人,同时将他擅用的色彩进一步理论化。他称自己的点彩画派(pointilism),基于科学的色彩原理,系统性地通过彩色小点——以及后来分色主义(divisionism)里马赛克式的小色块——堆砌画面。无论主题是城市里的摩天大楼,还是海边的桅杆船,画作成功的关键在于对色彩的绝对控制。
西涅克的色彩理论,再一次将德拉克洛瓦推向先锋艺术家和评论家讨论中的至高点。这个理论对德拉克洛瓦对成就不乏狭隘的解读,但从中看得出,西涅克希望从之前的传统中寻找新派系的血脉,通过前辈的影响力,确立新印象派的地位,续写艺术传奇。在英国人眼里,德拉克洛瓦和莎士比亚、歌德一样,在被后人消费时并不会被消减,而是通过他们重焕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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