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女性艺术家，你都会想到哪些名字？是出生于南斯拉夫的行为艺术家玛丽娜·阿布拉莫维奇（Marina Abramović）、墨西哥超现实主义画家弗里达·卡罗（Frida Kahlo）、中国留法画家潘玉良，还是法国印象派画家贝尔特·莫里索（Berthe Morisot）？
玛格丽特·热拉尔，《兴趣盎然的学生》，1786年前后，帆布油画，藏于卢浮宫博物馆
Marguerite Gérard， Elève intéressante， vers 1786， huile sur toile， Musée du Louvre © Sotheby‘s / ArtDigital Studio
如今，越来越多的女性艺术家被我们所熟知，然而越是沿着历史的轨迹向上追溯，我们对于她们的了解便越少。这并不代表18世纪甚至更早的时期没有女性艺术家的存在，恰恰相反，任何一个历史时期都不乏她们的声音。今天，我们就来认识这样一位才华横溢的画家——玛格丽特·热拉尔（Marguerite Gérard）。
18世纪前的女性艺术家
中世纪末期，随着人文主义的推进，艺术家的个人意识逐渐被唤醒。正是在这样一个时代，涌现出了那些我们耳熟能详的名字：波提切利（Sandro Botticelli）、达·芬奇（Léonard De Vinci）、拉斐尔（Raphaël）、米开朗基罗（Michel Ange），而今天，我们将这个时期称为“文艺复兴”（La Renaissance）。
桑德罗·波提切利，《圣母圣婴像与天使》，15世纪，木版油画，藏于卢浮宫博物馆
Sandro Botticelli， La Vierge à l‘Enfant avec un Ange， 15e siècle， peinture sur bois， Musée du Louvre © 2001 RMN-Grand Palais （musée du Louvre） / René-Gabriel Ojéda
列奥纳多·达·芬奇，《圣母圣婴与圣安娜》，1501-1519年，木板油画，藏于卢浮宫博物馆
Léonard De Vinci， La Vierge， l‘Enfant Jésus et sainte Anne， 1501-1519， huile sur bois， Musée du Louvre © 2012 RMN-Grand Palais （musée du Louvre） / René-Gabriel Ojéda
拉斐尔，《圣母圣婴像与圣施洗约翰》，1507-1508，木板油画，藏于卢浮宫博物馆
Raphaël， la Vierge à l‘Enfant avec saint Jean-Baptiste， 1507-1508， huile sur bois， Louvre © 2020 RMN-Grand Palais （musée du Louvre） / Tony Querrec
然而，这一时期并非没有女性艺术家的出现，比如出生于1593年的阿尔泰米西娅·真蒂莱斯基（Artemisia Gentileschi）自幼跟随父亲学习绘画，受卡拉瓦乔画派（Le caravagisme）的启蒙，逐渐形成了自己的绘画风格。虽然她的人生异常坎坷，但作为画家的她是相对幸运的。在一个女性艺术家难以被主流认可的时代，她获得了美第奇家族（Medici）的赏识，成为了一位宫廷画师。
卡拉瓦乔，《圣母之死》，17世纪早期，帆布油画，藏于卢浮宫博物馆
Caravage， La morte de la Vierge， début XVIIe siècle， huile sur toile， Musée du Louvre © 2018 RMN-Grand Palais （musée du Louvre） / Mathieu Rabeau
尽管如此，画家阿尔泰米西娅·真蒂莱斯基的例子也并非普遍现象。文艺复兴之后，绘画与雕塑等艺术形式地位的提高，并没有改变女性在艺术领域中的处境。在16世纪的欧洲，女性艺术家并不多见，也很难获得社会的认可。
让·巴蒂斯特·马丁，《卢浮宫狄安娜沙龙的景象：法兰西皇家绘画与雕塑学院的场景》17世纪末18世纪初，油画，藏于卢浮宫博物馆
Jean-Baptiste Martin， Vue du Salon de Diane au Louvre ： une séance de l‘Académie royale de Peinture et de Sculpture， Fin du XVIIe siècle - début du XVIIIè siècle， peinture à l’huile， Musée du Louvre © 2016 RMN-Grand Palais （musée du Louvre） / Adrien Didierjean
在艺术行业逐渐规范化的17世纪，法兰西皇家绘画与雕塑学院（L‘Académie royale de peinture et de sculpture）依然将女性排除在了艺术教育体系之外。在当时的沙龙画展（les Salons）中，也很少见到女性艺术家的作品。绘画对于女性，尤其是上流社会的女性来说，仅仅是娱乐消遣的一种方式而已，并不涉及职业规划的考量。
伊丽莎白-路易丝-维热·勒布伦，《维热·勒布伦夫人与女儿朱莉》，1789前后，帆布油画，藏于卢浮宫博物馆
Élisabeth-Louis Vigée Le Brun， Madame Vigée-Le Brun et sa fille， Jeanne-Lucie-Louise， dite Julie （1780-1819）， vers 1789， huile sur toile，Musée du Louvre © 2015 RMN-Grand Palais （musée du Louvre） / Tony Querrec
这种状况在法国国王路易十六时期，悄然发生着改变。18世纪后半叶，安妮·瓦拉耶-考斯特（Anne Vallayer-Coster）、 伊丽莎白-路易丝-维热·勒布伦（Élisabeth-Louis Vigée Le Brun）、玛丽-维克托埃尔·雷蒙恩（Marie-Victoire Lemoine）等一众女性职业画家涌现。1770年后，她们的画作开始被沙龙展出，有些人甚至拥有了自己的画室，这在以前是难以想象的。
路易·西蒙·波佐，《法国王后玛丽·安托瓦内特》，1781年，大理石雕塑，藏于卢浮宫博物馆
Louis Simon Boizot， Marie-Antoinette （1755-1793） reine de France， 1781， sculpture， Musée du Louvre © RMN-Grand Palais （musée du Louvre） / René-Gabriel Ojéda
一方面，她们大多出身艺术世家或者有着艺术姻亲，弥补了她们无法接受正式艺术教育的阻碍。另一方面，末代王后玛丽·安托瓦内特（ Marie-Antoinette d’Autriche）对于女性艺术家的支持，使得学院开始逐渐对女性开放限制。玛格丽特·热拉尔正是在这样的历史背景下，开启了自己的艺术职业生涯。
殷实之家的绘画天才
1761年，玛格丽特出生在法国南部有着“香水之都”美誉的小城格拉斯（Grasse），父亲是当地一名香水商人。家境殷实的她，从小就在艺术的熏陶之下长大。
她的长姐玛丽-安妮·热拉尔（Marie-Anne Gérard）在1769年与同样出身格拉斯的法国画家让-奥诺雷·弗拉戈纳尔（Jean-Honoré Fragonard）结婚。也许正是从此时开始，年幼的玛格丽特就已经萌生了成为画家的念头。
让·奥诺雷·弗拉戈纳尔，《玛丽-安妮·热拉尔像》《弗拉戈纳尔自画像》，1780年前后，素描，藏于卢浮宫博物馆
Jean-Honoré Fragonard， Portrait de la femme du peintre， née Marie-Anne Gérard， vers 1780， dessin， Musée du Louvre， ©RMN
Jean-Honoré Fragonard， Autoportrait en buste， vers 1780， dessin， Musée du Louvre， ©RMN
几年过后，母亲去世，玛丽-安妮将妹妹从格拉斯接到了自己与丈夫位于卢浮宫内的画室。从此，玛格丽特正式开始与弗拉戈纳尔学习绘画，并很快展露出了自己的艺术天赋。作为玛格丽特·热拉尔的老师，弗拉戈纳尔对于其职业生涯的重要性不言而喻。然而后人对她的评价通常只有“弗拉戈纳尔妻妹”这样简单的一笔，显然是对她绘画成就的低估。
玛格丽特·热拉尔，《亨利·热拉尔的夫人像》，18世纪，帆布油画，藏于卢浮宫博物馆
Marguerite Gérard， Portrait de Madame Gérard， épouse de Henri Gérard， XVIIIe siècle， huile sur toile， Louvre， © 2016 RMN-Grand Palais （musée du Louvre） / Franck Raux
初入画室的玛格丽特，从临摹伦勃朗（Rembrandt）以及其他荷兰画家的作品入手，学习绘画技法，并根据自己老师的作品制作版画与细密画，很快就得到了弗拉戈纳尔的认可。他开始允许玛格丽特参与到自己的绘画创作之中，处理如衣物纹理与褶皱一类的细节，成为了他的助手。到后来，二人甚至一同创作，联合署名。玛格丽特绘画的天赋与进步可想而知。
成为“玛格丽特·热拉尔”
1780年前后，年轻的玛格丽特在弗拉戈纳尔的帮助下正式开始了自己的职业生涯。她独立完成的最早的一批作品，正是为弗拉戈纳尔的朋友们所绘制的小幅肖像画。她的肖像画不再试图去展示人物的公众形象与职业特点，而是转而去描绘人物的内在性格特质，更加自然，更加贴近生活。受到荷兰画的启发，她还创作了许多室内风俗画，人物刻画生动、细节描写精细。
玛格丽特·热拉尔，《少女像》，19世纪初，油画，藏于卢浮宫博物馆
Marguerite Gérard， Portrait de jeune fille， Début du XIXe siècle， peinture à l’huile， Musée du Louvre © 2009 RMN-Grand Palais （musée du Louvre） / Thierry Le Mage
虽然可以肯定《兴趣盎然的学生》（L’élève intéressante）这幅风俗画出自玛格丽特之手，但弗拉戈纳尔很有可能也参与了画面右下方猫与狗的绘制。不过从这幅她在1786年左右创作的画作中已经可看出，她已经不再是依附于老师庇荫之下的稚气学生，而是一个成熟的独立画家。
玛格丽特·热拉尔，《兴趣盎然的学生》细节，1786年前后，帆布油画，藏于卢浮宫博物馆
Marguerite Gérard， Elève intéressante， vers 1786， huile sur toile， Musée du Louvre © Sotheby’s / ArtDigital Studio
作品描绘的是一间画室，正中央坐着一位身着缎面礼服的少女，安静地注视着手中的画作——弗拉戈纳尔《爱泉》（la Fontaine d’amour）的版画。杂乱的画室与专注的人物形成巧妙的明暗对比，画家对于布料颜色与材质的把控更是细致入微。
© Sotheby‘s / ArtDigital Studio
放置在地上的光面金属球，模仿荷兰画家维米尔（Vermeer）式的镜面，映照出一幅弗拉戈纳尔家庭画室的温馨景象，细节十分考究。四个人物清晰可见：作画中的玛格丽特与站立指导的弗拉戈纳尔，两旁分别坐着玛格丽特的姐姐与弟弟——玛丽-安妮·热拉尔与亨利·热拉尔。
玛格丽特·热拉尔，《第一节马术课》，版画，藏于卢浮宫博物馆
Marguerite Gérard， La première leçon d‘équitation， gravure， Musée du Louvre © RMN-Grand Palais （Musée du Louvre） - Michel Urtado
像玛格丽特这一时期的大部分作品一样，这幅《兴趣盎然的学生》很快被制成版画。这一做法使她的作品迅速传播。与当时大多数女性艺术家的路线不同，玛格丽特主要与当时巴黎最有影响力的艺术品商人让·杜博瓦（Jean Dubois）以及古里·德·尚格朗（Goury de Champgrand）二人合作，并通过发行印刷品的方式提高个人知名度。在拿破仑第一帝国时期，曾经的宫廷画家弗拉戈纳尔逐渐失去光芒，而迎合时代潮流的玛格丽特迎来了她绘画事业的顶峰。
© 2005 Musée du Louvre / Candida Höfer
与16世纪意大利画家阿尔泰米西娅·真蒂莱斯基的成功不同，玛格丽特·热拉尔的艺术道路在18世纪末并非个例。思想观念的重大转变，使得更多的女性艺术家有机会走上职业化的道路。是时代成就了她们，更是她们创造了时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