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古城

　　记者 阮占江

　　保存完好的民族古建筑，碧绿的江水，迷离的夜色，文学巨匠沈从文如诗如画如梦如歌的描述，使得湘西凤凰这座原本静默深沉的小城，成了一颗处处散发人文魅力的“湘西明珠”，吸引着海内外无数游子前来观光圆梦。

　　清明小长假前夕，就在人们着手择地外出之际，一则进入凤凰古城景区要一次性收取148元门票的消息，引发了社会各界的关注和热议。凤凰古城究竟推出的是一个什么样的门票新政，社会舆论何以纷纷认为此举存在捆绑消费等多种嫌疑？此次门票新政又是否经得起合法性、合理性和可行性的拷问？对此，《法制日报》记者进行了调查采访。

　　新政

　　化零为整凤凰古城门票调整涉嫌捆绑消费惹质疑

　　近日，湖南省凤凰县人民政府在长沙召开新闻发布会宣称，从4月10日开始，凤凰古城景区将执行新的旅游管理服务体系，将两大主要景区合并成一个产品，将20条乡村游景点整合成两条精品旅游线路，门票价格不上调。

　　据介绍，为改变现在景区景点无序开发、行业操作不规范和服务体系不完善的问题，凤凰县人民政府制定出台了一系列规范管理的细则。具体为：将凤凰古城风景名胜区中的古城景区和南华山神凤文化景区两个4A景区合并为一个产品，价格仍按148元/人次；将县内原有20家乡村游景点整合整理，第一批先行开放“苗寨风情游”和“山水风光游”两条精品旅游线路。每条线路的门票价格由原来的148元下调至100元。

　　另外，景区对长住游客和重复来的游客还推出了一些优惠措施：游客进入古城景区由原来的凭票进入景点变为凭票进入景区(凤凰古城风景名胜区)，门票的有效期一般为三天。但对那些长住游客只需在售票处确认后，可以根据客人的要求延长时间。对湘西籍人士则凭身份证免费进入。同时，公司准备安装身份识别记忆系统，对那些重复来凤凰游览的游客，一是一年以内可无须重复购票，二是购票达三次者，终身免票。

　　“从自由行的不要门票到现在的148元，你们在做出这个决策前有做过调查不？这个价格是依据啥定出来的？ ”

　　“你们是想收费就可以收费的吗？你们收费有听证会吗？有问消费者吗？”

　　凤凰古城门票新政的消息经媒体披露后，立即引发了广泛的社会关注。虽然其中不乏赞成之声，但更多的还是质疑。

　　“每天进出凤凰古城的有近万人，这么多的人都要一一要排队等候、排队验票，这样会人为地制造混乱，对游客与居民的心理造成不良的影响。”记者注意到，对于凤凰古城门票新政的可执行性，也有网友予以了质疑，认为古城原本就围墙已经拆毁，进出的口子有很多，要在所有的口子都设置关卡，放上与古城的风格极不谐调的路障，站着穿奇形怪状制服或戴袖套的管理员，这对古城的美景绝对是一种破坏。

　　“为什么古城居民每天进出自己的城市，都要受到认真的盘查，要一次次证明自己主人的身份？”此外，还有网友认为，此举损害了古城居民的尊严。

　　记者注意到，除了游客，凤凰当地一些宾馆、酒吧和商铺的经营者也纷纷担心，收取门票后可能会导致人流减少，继而对他们原本火爆的生意带来影响。

　　回应

　　门票价格去年已经湖南省物价局批复且并无不妥

　　“凤凰古城一直是收费的，以前是景点收费，景区不收费，现在是把方式和内容进行了调整。整合和规范管理以后，游客花相同或者更少的钱，会得到更多、更优质的旅游。”面对网友的质疑，凤凰县旅游局在网上做出了如此回应。

　　凤凰古城相关负责人周建良表示，这次对景区的整合规划，宗旨是为规范旅游市场，维护游客的合法权益，使凤凰旅游市场进入一个健康良性发展的轨道。收取来的门票费用，也主要将用于古城维护、资源保护和古城的营销宣传等方面。收费后，古城的旅游行业将得到进一步规范，景区内的交通和其它建设也会得到很快的提升。

　　据介绍，2012年，湖南省物价局将凤凰古城列入了收取门票的游览参观点目录。那么，凤凰古城的这次门票新政有没有经过相关的程序呢？

　　“凤凰古城的门票价格我们去年就已经批复同意了。”3月26日下午，湖南省物价局商品旅游与服务价格处处长邓荣幸在接受《法制日报》记者采访时表示，早在2012年3月，湖南省物价局就根据《湖南省游览参观点门票价格管理实施办法》和国家发改委等八委部局《关于整顿和规范游览参观点门票价格管理的通知》精神，并经价格成本监审，就湘西州物价局请求规范凤凰古城风景名胜区门票价格的有关事项进行了批复。

　　在湖南省物价局，记者看到了这份编号为湘价函〔2012〕32号，自2012年4月1日起执行，分别抄送给国家发展和改革委员会、湖南省法制办、湖南省旅游局、湖南省文物局、凤凰县物价局等单位的批复文件。文件的第一条就是：规范后的凤凰古城风景名胜区门票包含游览参观沈从文故居、熊希龄故居、杨家祠堂、东门城楼、虹桥艺术馆、沱江泛舟、崇德堂、万寿宫和古城博物馆等9个景点，普通票价为每人次148元，其中包括：资源有偿使用费15元、旅游宣传促销费7元和价格调节基金11元；资源有偿使用费、旅游宣传促销费由自治州政府负责征收，70%返还县政府，30%留州政府；价格调节基金由凤凰县物价局负责征收，30%上缴州政府，70%留县政府。据介绍，这次批复前，凤凰古城只有六个景点，门票价格为95元。

　　记者看到，批复不仅对凤凰古城门票的优惠幅度和范围予以了规定，而且明确要求湘西自治州物价局应通知经营单位及时到当地物价部门办理服务价格登记证有关手续，在经营场所的醒目位置公布服务内容、服务承诺及价格，确保服务质量，并认真做好宣传解释工作，自觉接受社会的监督和价格部门的检查。

　　“物价局对于景区门票价格的管理其实不是一种行政许可，而是一种经济管理活动。”邓荣幸认为，目前国家现有的法律法规只是笼统性地规定涉及重大民生利益的行为要进行听证。到景区旅游更多是一种消费行为，不涉及基本的民生，因此，目前只是对门票销售次数在80万以上的景点门票价格的调整进行听证，而并不是要求所有景区的门票价格调整都要听证。

　　“目前凤凰古城景区的门票价格还是148元，没有超出去年的批复范围，这次调整并没有实质性的变化。而且，凤凰古城的这种做法早就有了先例，符合此前外省的做法。”邓荣幸认为，目前社会舆论出现的很多质疑，其实更多是一种误解。其实，山西的平遥古城、云南丽江等一些景区早就采取了这种一进城就销售门票的方式。

　　“实际上，湖南省的门票价格整体水平不高，且免费景区较多。”邓荣幸告诉记者，相对于其他一些地方动不动就200多元的门票价格而言，湖南大多数景区的门票价格都偏低。目前在湖南全省184家A级景区中，免门票的景区65家，另有10家景区虽然制定了价格，但由于游客人数太少，或无投资方投资，实际执行免费，免费A级景区占到了全省的41%。5A级景区6家，只有武陵源景区门票一票三天有效价格超过120元；4A级景区55家，门票价格在80元(不含80元)以上的有14家；3A级景区86家，门票价格在50元(不含50元)以上的有22家；2A级景区35家；1A 级景区2家。

　　“如果湖南以外的景区都在收取高标准的门票，湖南各景区的门票价格长期偏低，这不仅对湖南经济社会的发展不利，对湖南人民而言也不公平。”邓荣幸告诉记者，当初长沙橘子洲免收门票虽然获得了舆论的广泛赞誉，但长沙市民实际上每人每年都要为这个免费政策间接买单。而岳麓山风景区的免费，则让湖南有关部门遭到了建设部等有关方面的点名批评，而不是表扬。

　　“这次调整，有凤凰、湘西州政府盘活资源，把地方经济搞上去的因素。”邓荣幸表示，凤凰是一个国家贫困县，当地政府正在想办法进一步整合资源，增加有效购票率，继而增加地方财政收入。

　　呼吁

　　地方景区门票价格调整理应遵循法律程序

　　“无论是作为一个普通的公民，还是一名法律理论工作者，我都反对这次凤凰古城的门票新政。”3月26日，中南大学法学院副院长、博士师导师陈云良教授在接受《法制日报》记者采访时表示，在目前越来越多的地方选择景区免费开放的社会背景下，凤凰古城这种调整门票销售方式的做法确实让人难以接受。

　　“景区门票不是不可以调整。但依照《湖南省行政程序规定》等相关规定，景区门票价格调整这种已触及社会广大民众切身利益的行为，不仅要举行听证会，而且在听证之前要广泛征求社会各方的意见，经过一定规模和范围的专家论证，而不应该由少数几个部门以及地方政府自己说了算。”陈云良认为，作为一种公共资源，凤凰古城其实并不完全属于地方，而已经属于全国乃至全世界。为此，无论是价格调整的幅度，还是收取方式的变化，都理应经过充分的论证和各方的博弈，遵循必要的法律程序，体现法治意识。

　　“这种整体打包收取门票的方式，固然可以增加地方的票房收入，但从长远来看，当地政府及有关部门其实还是不会算账。”陈云良认为，西湖等一些景区免费后带来的巨大人流量，拉动了当地的餐饮、酒店等服务产业的发展，带动了当地的房价，实现了多方共赢。这种花小钱赚大钱的经验，凤凰原本可以学习吸取。

　　“凤凰等有关方面抛出的那种没有提高价格，只是整合了资源，反而降低了消费者支出的说法是站不住脚的。”湖南律师邹治华在接受《法制日报》记者采访时则认为，虽然看起来目前的门票销售方式让游客有了更多旅游的景点，但其实并不是每个到了凤凰古城的人，每次都会把所有的景点都看上一遍。如今这种整体打包的门票销售方式，也就有了一种强制性捆绑消费的味道，侵犯了广大游客选择的权利和自由，难免会遭受各方质疑。而且，本地人凭身份证免票的做法虽然可以理解，但还是有一种搞差别化国民待遇的成分，与现代法治的精神不合。

　　“消费场所理应让消费者有充分选择的自由，有必要的知情权。那种只为了地方和部门利益而不惜牺牲、侵犯消费者选择权和知情权的行为，不管表面上的理由说起来有多么好听、诱人，最终都会让消费者选择用脚投票——敬而远之。”邹治华认为，从凤凰古城的门票新政宣布到现在，社会舆论予以了广泛的质疑，正是在于其中存在诸多亟待进一步明确和细化的因素。对此，湖南省物价局、旅游局等相关部门理应正视和回应当前的社会舆论，及时组织必要的调查，对遭遇广泛质疑的古城门票新政进行必要的干预和调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