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莫高窟率先数字化文保:守护者生活如僧侣

2014年05月06日 08:45   大洋网-广州日报  收藏本文     

莫高窟第45窟阿难(盛唐)。吴健 摄 莫高窟第45窟阿难(盛唐)。吴健 摄

  历经劫难的四大名窟如何平衡保护与开放 考验保护者的智慧和定力

  甘肃敦煌,在汉唐时期是丝绸之路上的枢纽重镇。作为中西方文化汇合点的敦煌,境内有四大石窟之一的莫高窟,虽经飞沙走石、历代劫难,却仍难掩这一世界文化遗产的千年风光,这是世界上现存规模最宏大、保存最完好的佛教艺术宝库,作家冯骥才称之为“一部放在沙漠上壮丽无比的佛学图典”;而古丝路东段重镇天水(旧称秦州)境内的麦积山石窟,则在小陇山的秀峰环抱之中,长年湿润,因雕塑林立而被历史学家范文澜誉为“陈列塑像的大展览馆”。

  编者按

  五一小长假,数千万计的游客涌向各大名胜古迹、人文胜景。对于景区来说,开放与保护永远是一对矛盾体:一方面,旅游产业作为无烟产业对经济发展、商业效益无疑是最佳的推动;另一方面,游客的大量涌入对于景区的安全维护、接待、环境卫生亦是一大考验。

  尤其对于文物古迹来说,过度开放有可能会引起文物相对封闭的小环境变化,从而导致文物缓慢毁损,而一些缺乏常识的游客对于文物的触摸、刻画等等,更是造成了直接的破坏。

  本报记者为此奔赴多地,采访了中国著名的四大石窟——敦煌莫高窟(甘肃敦煌)、麦积山石窟(甘肃天水)、龙门石窟(河南洛阳)、云冈石窟(山西大同)研究院的专家学者及文物保护相关人员,在探究石窟艺术价值的同时,力图去追寻在当前旅游业大发展的环境下,中国四大石窟在开放与保护之间,如何得以拿捏平衡。

  专题策划/龙迎春

  文/记者龙迎春、吴婉虹

  录音整理/实习生郑婷婷、陈小林、张鹏凌、李悦

  图片/记者吴婉虹、敦煌研究院提供

  敦煌莫高窟:率先进入数字化文物保护时代

  艺术价值:

  每一个窟洞都有独特之处

  敦煌莫高窟,由高僧乐尊于十六国时期前秦建元二年(公元366年)始凿,历经前秦、北凉、西魏、北周、隋、唐、五代、宋、西夏、元、清等朝代的开凿和修复,从4世纪到14世纪整整千年,延续不断,在今距离敦煌市25公里的三危山与鸣沙山之间的断崖上,形成了长达1681米的佛教洞窟,是当今中国乃至世界独一无二的世界文化遗产。

  敦煌研究院副院长王旭东博士说:世界文化遗产有六个标准,符合全部六个标准的世界文化遗产,全世界只有两处:一处是莫高窟,另一处是威尼斯水城。

  矗立于无人区中的莫高窟,在四月高远的蓝天白云映衬下从远处看貌不惊人,不过是一排排土黄色的层积岩山洞。

  “这样一个地方,又有艺术宝库,又有藏书、藏文献的藏经洞,这样的文化遗产,全中国、全世界可能只有一处。”敦煌研究院院长樊锦诗说。

  莫高窟目前对游客开放的洞窟有30个,分为不同的路线,每一条路线的游客能看到的洞窟数为8~10个。7月进入旺季后,当游客数量超过3000人时,莫高窟还会再开放20个洞窟用以调节,避免拥堵。此外,还有10个特窟,供专业人员如美院的学生等选择。

  每一个窟洞,都有独特之处——112窟有花雨纷飞中的“反弹琵琶”壁画,220窟有考古人员剥离后发现的唐、宋两代壁画,其上所绘《维摩诘经变》和《阿弥陀经变》美轮美奂;320窟脱壁而出的飞天;148窟涅槃窟中举世闻名的释迦涅槃像……

  保护现状:

  最高境界就是“最少干预”

  掩映在高高白杨林中的敦煌研究院,前身是1944年常书鸿先生设立的国立敦煌艺术研究所。一代又一代的人,守护了敦煌整整70年。

  王旭东博士说敦煌文物的保护是阶段性的,上世纪40年代的敦煌完全就是一座废墟,那个时候的中国也根本没有文物保护一说,“保护”主要就是清沙子、修围墙、然后画家开始临摹。

  上世纪50年代开始,中央文化部考察团来到敦煌,发现了洞窟坍塌的大问题,由此开始了崖体的实验性加固。

  “50年代末请了一个捷克专家到这儿来帮我们修复壁画,但很快就回去了,条件太艰苦,他要洗澡,要吃的,这个地方都没有。”王旭东说。

  1987年敦煌列入世界文化遗产后的十余年间,敦煌研究院先后与日本、美国、澳大利亚等国的保护机构和大学合作。

  其中与美国盖蒂保护研究所合作的“敦煌莫高窟第85窟保护修复研究”项目成为莫高窟文物保护史上一个具有划时代意义的标志——由于自然和人为因素,莫高窟的壁画大多患有起甲、酥解、空鼓等各种疑难杂症,而兴建于唐中叶、能体现整个敦煌壁画艺术较高水准的第85窟则汇聚了所有问题。

  合作中,双方摸索出一整套前所未有的方法:从工程学中借鉴而来的灌浆技术,再用物理方法进行脱盐工序,这些措施不仅把修复过程中对壁画的损伤降到最小程度,并且使根治壁画病害成为现实。通过85窟项目,一整套完整的科学规范的保护程序成形。

  莫高窟的保护已经进入到预防性保护阶段,抢救性的阶段已经过去,王旭东说,“文物保护的最高境界就是‘最少干预’,即不对本体进行干预,只保持相对稳定的环境。”如今,敦煌研究院在壁画和雕塑方面的保护水准,在国内已处于领先地位,一些地方的文物保护状况仅相当于莫高窟上世纪80年代的水平。

  艰难修复:

  莫高窟守护者生活如僧侣

  在研究院采访的两天里,第一天晴空万里,与城市有着相当距离的莫高窟矗立在大漠的无人区中,散发着难以掩藏的神秘之感。院里的花树虽然一派繁华,却始终带着静谧。夜里,这片毫无遮挡的黄土地,成了敦煌守护者们仰望星星的最美净地。

  是什么样的魅力,使得一代又一代的人前赴后继地来到敦煌,守护莫高窟?

  已经在敦煌度过半个多世纪的樊锦诗,从一个25岁的洋气上海姑娘变成了满头银发的老者。她初来的1963年,是以北大考古系实习生的身份。直到1981年,她到了莫高窟近20年后,这里才通了电。那时候敦煌火车站是通往外界的唯一交通枢纽,但火车站距离敦煌市还有130公里,火车咣当咣当去兰州要一天一夜,回上海则要60个小时以上。

  研究所里的人都被当地老百姓认为过着寺庙僧侣般的生活。在被问及是否是“和尚”的时候,敦煌研究院院长樊锦诗乐呵呵地说:“你看我们有头发吗?”

  在被记者问及何以每一个莫高窟的守护者,身上都会有一种安静的力量时,有着温和气质的敦煌研究院保护研究所所长苏伯民淡淡地说:“我个人理解,这里别的没有,就有这么一片价值极其珍贵的,跨越上千年的石窟。而且这些石窟里面蕴含着大量以佛教为题材的故事。我们从事的是壁画修复、临摹、内容研究、考古研究,每天的工作就是上洞窟,下洞窟,吃饭。周围接触的人都是这样一些人,逐渐可能会形成一种,多多少少带有一点与世无争的味道在里面。”

  敦煌研究院书记、副院长王旭东则说,这不过是一种选择。他刚到这里的时候,只是为了找份工作,但还没进窟,就喜欢上了这个环境,“喜欢是最重要的,其他都是别人给添加的。”

  未来展望:

  数字化展现洞窟

  “我希望通过数字化档案,能把莫高窟保存下来。因为再变,数字档案都是永远存在的。”樊锦诗说。

  敦煌研究院数字中心的年轻人承担着繁复的数字化保存任务,目前,莫高窟的20多个洞窟都已经完成了数字化整理。

  将于9月正式投入使用的莫高窟游客中心,将使莫高窟的雕塑和壁画艺术,以另一种方式展示在世人面前。

  游客中心内有两部数字影片,一部是讲述莫高窟历史的主题电影《千年莫高》;另一部则是球幕电影《梦幻敦煌》。游客进入球幕影院以后,将看到以前所未有的震撼效果展示的莫高窟七个洞窟,“直径18米的球幕放大了洞窟的每一个细节,你的感觉和你的视角是一样的,四周东西南北壁看得清清楚楚。事实上你在洞窟用肉眼看,哪怕有导游的手电筒照,也是黑乎乎的,看不清。”王旭东说。

  “人进去之后洞窟的环境就变了,温度、湿度都要变化。环境急剧的变化对本来非常脆弱的壁画是非常不利的。”樊锦诗说。

  麦积山:

  陇南烟雨中矗立的崖壁佛国

  艺术价值:

  自然人文结合得最完美

  麦积山的名字来自形状有如农家麦垛堆,又因所在地甘肃天水市雨水充沛,令这“崖壁上的佛国”常年烟雨迷蒙,雾色缭绕,这一美景被称为“烟雨麦积”。

  麦积山石窟的开凿年代被多数学者认为始于后秦,历经北魏、西魏、北周、隋、唐、五代、宋、元、明、清等历代一千六百余年都有不断的开凿和修缮,现存造像中以北朝原作居多。

  走在崖边栈道上,身边是被称为“东方雕塑陈列馆”的千年佛国,脚下是烟雨中延绵起伏的青山,可谓美不胜收。

  “麦积山和其他三大石窟最不一样的是,它是自然和人文结合最完美的一个石窟,其他石窟都没有这么优美的环境。”麦积山石窟艺术研究所所长花平宁说。

  保护现状:

  尊重历史结果做“减法”

  麦积山石窟艺术研究所保护研究室主任马千在1984年来到麦积山从事修窟工作,从少年时代至今转眼便已30载,熟悉这座石窟上的每个细节。在他来这里之前,西面的三尊大像受自然灾害影响已出现了明显的坍塌,在1982年曾经做过一次抢救性修复。

  马千说,现在的文物保护原则是“减法”,历史上有的东西让它继续存在,历史上没有的东西一律剔除。对于泥塑亦是如此,如果手臂掉下来了,可以像骨科大夫一样把它托回去,但如果是手没有了,便不以想象来修补,“像断臂维纳斯,也有一种残缺美。”

  在阵容庞大的9号窟,便有一尊曾经“塑像归位”的女像,本来手是垂吊着的,然后把它托回了。“如骨架非常破旧了,我们会用一种方式把这个骨架抽出来,然后用回古人本来用的那种木头换进去,偷梁换柱,就好像骨科大夫一样。”

  守护者:

  很多修复手艺面临失传

  在一个正在修复的石窟里,记者见到了在麦积山修了近30年窟的牟师傅, 他从19岁开始便在这里修窟,至今一共修了十几个石窟。他用麻刀、泥和沙的混合物对病窟进行修补。所谓“麻刀”是一种极细的纤维材料,古人建土屋时用它来提高墙体韧度。通过灌浆或填泥,牟师傅把剥离崖面的壁画一一回贴,并把裂缝或孔修复好。

  “国家文物局曾经提出来要保护那些老的文物专家,就像保护熊猫一样地保护他们,因为好多手艺都失传了。”马千告诉记者。麦积山目前只有6个修窟工人,每天都在修,但有一半都像牟师傅一样仍属于临时编制人员。马千希望呼吁多培养技术工人,但也坦承其中尴尬。拥有一子一女的牟师傅,至今每个月只有1500元的工资,而天水市的房价如今已经涨到1万元/平方米以上了。

  如果不做这行,应该可以赚多一些,在这里日复一日地修窟,有时候做到关键时刻,连午饭都没法下山吃。为什么还留在这里修窟?牟师傅坦然地说是因为喜欢。

  未来展望:

  启动监测限制参观人数

  在如此多雨潮湿的环境下,麦积山石窟一直保留至今,对从事保护研究的马千来说也是不可思议的,他对麦积山的未来表示乐观,“除非是一场地震,那就没办法了。”天水是地震多发带,有学者以此推测麦积山唐代作品并不多的原因,认为有可能有部分已毁于地震。

  今年5月,麦积山向国家申请了1000多万元的保护资金,准备全面启动环境监测系统。

  “按我们的保护规划,一天游客最多三千人,如果超过这个数就不安全了,首先栈道就不安全了。”麦积山石窟艺术研究所所长花平宁认为,黄金周只能分批分流,早点开放,然后把全所的力量投入,每年的黄金周都有两百多人来维持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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