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陶瓷猴 清乾隆 猴子青玉雕 纽约大都会博物馆藏

　　冬去春来，万象更新。2016年岁次丙申，生肖为猴。

　　猴是与人类最具有亲缘关系的动物，自古就以其灵活机敏深得人们的喜爱。享誉天下的美猴王孙悟空寄寓了人们追求自由的意志和勇敢斗争的精神，是艺术作品中最为家喻户晓的猿猴形象。而回望历史长河，其实还有很多主人公是猴子的文物艺术品。在这些“文物猴”、“艺术猴”的身上，寄寓了人们许多美好的希冀：图腾、崇拜、加官晋爵、寿比南山、母子情深……猴年到来之际，让我们一起走进这些博物馆级别的“猴子”，聊聊它们背后有趣的故事。

成都武侯祠所见 汉画像砖之“马上封侯”砖拓

南宋牧溪 《猿鹤观音图》 日本京都大德寺藏

　　“图腾猴”表现生动幽默 活色生香

　　猴子的形象，最早在甲骨文中就已出现。“申”在甲骨文中的形象看起来就是两个母猴相对而立；汉代王充也在《论衡·物势》中说：“申，猴也。”

　　中国社会科学院亚洲太平洋研究所研究员薛克翘介绍，猴子的美术形象在中国出现得也很早。1976年，安阳一座殷商时代的王室墓葬中就曾出土一个用浅绿色水晶雕刻的猴子，晶莹剔透，十分可爱。没过多久，河北平山县的战国墓葬中又出土了一架“十五连盏铜灯”，这架铜灯的整体造型犹如一棵大树，主干矗立在镂空夔龙纹底座上，由三只独首双身、口衔圆环的猛虎托起。四周伸出七节树枝，枝上托起15盏灯盘，第一、二、三、六层曲枝上有嬉戏的猴子共8只，其中第三层曲枝上的两只猴子单臂攀援、全身悬空，似在向座上之人讨食。树下站立赤膊短裳的鲜虞族家奴二人，正向树上抛食戏猴。

清 青花“爵禄封侯”瓷盘 藏于纽约大都会博物馆

十五连盏铜灯

　　我们的祖先喜欢用猴子来创作，不仅是因为猴子看上去很可爱，还因为在猴子身上寄托了更深沉的情感，比如，将它们视作图腾和崇拜。《山海经》中记述最多的动物之一也是猿猴。福建师范大学博士秦榕在研究中发现，《山海经》中记载的西王母，“其状如人，豹尾、虎齿而善啸，蓬发戴胜，是司天之厉及五残”，分明就是一只猿猴的形象。这不禁让人联想到以猴子作为图腾先祖的古代羌人，端公（巫师）在祭拜时要戴上猴形帽，仿效猴子，其状和西王母的外形非常类似。

　　新疆博物馆藏有很多在和田及其周边地区发掘的表现猴子的古代艺术品。新疆和田地区自古以来并不具备猴子聚居的条件，为何会有这么多猴子的艺术品存在呢？有学者认为，这可能和新疆天山山脉周边以及新疆东南部地区在古代有许多以猴为图腾的古羌人生活过有关。

木雕长臂猿 南京博物院藏

狩野山雪 《猿猴图》 日本东京国立博物馆藏

　　但即便是作为图腾存在，这些被留驻在文物艺术品中的猴子依然是生动、幽默甚至是活色生香的。斯坦因在《古代和田》一书中对当地出土的陶俑猴子做了这样的描述：“……这些（猴子）小像的各种各样处理方式相当引人注意……它们脸上被巧妙地赋予人的表情，或很幽默地显出人的手势或姿态……最常见的是猴子在演奏某种乐器……猴子或冥想、祈祷、或大笑、聚宴……”

　　“民俗猴”寓意升官发财 寿比南山

　　《礼记·王制》记载，“王者之制禄爵，公、侯、伯、子、男。”其中，侯为五等爵位之第二等。因“猴”与“侯”谐音，所以猴就成了封官晋爵的象征。人们以猴寄托对仕途的期望，例如马的背上驮着只猴，就意味着“马上封侯”。滕州出土的汉代画像石“马上封侯”便是此类的代表文物。

　　中国传统民间文化还将猴子视为长寿的象征。东晋葛洪的《抱朴子》中就有“猴寿百年”的说法，民间故事里，猴王硬闯地府撕了“生死簿”上的有猴之页，从此猴子的寿数就不归阎王管制。正因如此，很多文物艺术品中的猴子总是和桃子联系在一起。此桃子也非凡桃，而是仙境中的桃树，三千年一结果的仙桃。所以灵猴献寿和松鹤延年一样，都有长寿的寓意。中国美术馆就有一幅齐白石的《献果》，画中一只灵猴身背一大寿桃，题曰：“献果去寻幽洞远，攀萝来撼落花香。”

　　薛克翘表示，这类利用“猴”的谐音讨吉利的现象，在民间的绘画和剪纸中特别兴盛。除了“马上封侯”之外，还有“封侯拜相”（画一棵树，猴子爬到树上，旁边加一只蜜蜂，树下是一头跪着的象）、“封侯得禄”（画一棵树，猴子在捅马蜂窝，树下站着一头鹿）、“封侯挂印”（画一棵树，树枝上挂一颗印，猴子到树上摘印，还有蜜蜂在飞）。画或剪两只猴子手捧桃子作献礼状，取“猕猴献寿”之意；画一只小猴骑在大猴背上，有时也加上蜜蜂，取“辈辈封侯”之意。即使没有这些讲究，民间也经常在猴年制作一些伴有福、禄、寿、禧、吉祥、如意等字样的猴子图案和剪纸图个吉利。

　　“神秘猴”启发日本水墨画新方向

　　猴子入画的历史也可以追溯到很早。2000年前的西汉时期，就有人在汉画砖上画人牵狗玩猴的画面。中国古代文献记载有专门画猴题材的画工。比如，晋代佛教画工戴遗的《胡人弄猿图》；五代南唐时期的王齐翰画猿璋名闻遐迩；五代南唐画工唐希雅绘有《鹰猿图》……遗憾的是，虽然文献里有相关记载，但他们的作品却没有流传下来。

　　然而有一幅关于猴子的画却很幸运。它是南宋牧溪法师所作的《猿鹤观音图》，宋代禅宗画的代表之作，在元朝的时候从中国流到日本，之后被日本奉为了国宝，在日本十大国宝当中排序第六。这幅画面所描述的内容究竟有什么寓意？这也是一桩著名的“禅门公案”。

　　事实上，在中国的古画中，猿猴与仙鹤常常在同一画面并不奇怪，它们往往被当作清幽超然环境中的动物，以表现禅门意趣。但《猿鹤观音图》中的猿猴和仙鹤却有些不同：仙鹤似乎流离失所，在悲伤啼鸣，而母猴则怀抱幼崽，情同人类却又茫然直视。再加上中间默默不语的观音，仿佛是一幅充满禅机的问卷，让世人作答。

　　对于这幅画的含义，日本人从未停止追究。记者查阅资料，发现有这样几种解释：日本学者小川裕充认为，“鹤图”表现的是母子分离，“猿图”表现的是母子相依，而“观音图”则表现的是象征了母性的观音，将其他两图融洽地结合在一起，体现相辅相成的效果；另一位叫福井利吉郎的日本学者认为，母鹤和子鹤离开后不断寻找子鹤的悲鸣场景，表现出身处内心无法得到安宁的现实世界的无奈，而右幅中母子猿温馨依偎的场景又表现出其内心的平和，这左右两幅都映衬出观音的利益取舍。本画综合的主题内容总体上是从三连幅的左面向右面流动，而观音像向右方侧转也是顺应了这个主题的总体布局。

　　日本人对牧溪的这只猿猴的画法极度醉心，甚至专门创造了一个叫做“牧溪猿”的说法，后世诸多艺术家参照其进行临摹，这只猿猴甚至很大程度上启发了日本水墨画的新方向。

　　作者： 金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