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友直（中国著名的连环画家、线描大师） 金城/摄

贺友直与广东画界艺术家的交流纪念

　　3月16日20时30分，中国连环画泰斗贺友直在上海瑞金医院病逝，享年94岁。

　　这位有趣的老头，他除了将中国传统绘画中的线描技法创造性地运用到连环画中，将难登大雅之堂的“小人书连环画”升格成为“艺术作品”，他对中国动漫的发展，还会有什么影响？

　　A

　　其人

　　一个有趣的连环画老头，

　　会给我们带来什么？

　　一直自称自己是“画小人书的”，在欧洲却被称为“漫画大师”。他的模样，被制成地砖，铺在昂古莱姆市法国国家连环画和图像中心的广场上。这个爱喝点黄 酒，爱中英文并用之讲冷幽默，笔下线条功夫洗练又生动的贺友直，将难登大雅之堂的“小人书连环画”升格成为“艺术作品”，他的去世，被称作一个时代的结 束。

　　尽管贺友直的《山乡巨变》成名于上世纪50年代，但不同年代的人，都会从贺友直的画中得到不同养分。

　　喜欢看脑洞大开冷笑话类型的《鬼门图文》，生于上世纪80年代的媒体人YoYo，在贺友直去世后才通过媒体看了他的作品，“细看之下才发现，原来连环画也有如版画般的洗练、国画般的留白，有漫画中的小情绪小动作，还能有《清明上河图》般细致的市井热闹。”

　　而生于上世纪70年代，从来一身朋克造型，喜欢收集二手牛仔裤的redbookshop店主陈涛，在贺友直过世当晚，就感怀地在自己的朋友圈晒出收藏： “上海人美1961年6月底1版32开线状本4册一套。”原来，他遭少年宫时期的老师就要求他们看优秀的连环画，临摹研究其中高手的作品：“贺友直对传统 国画的构图和线描的运用，以及对场景调度、小细节的安排，都相当厉害，我以前喜欢绘画形式犀利洋气的连环画作品，现在年纪越长越能体会贺友直的魅力。”

　　“我为什么学贺友直？因为他的诙谐与诗意。”画家赵克标则代表了老一辈艺术家，“看贺友直的《山乡巨变》，四册一套张，每一本都有不同画法。第一本是 ‘老实’，第二本是‘老实’与‘不老实’之间，第三本是‘不老实’。在上世纪60年代，他有这样的画法。哪怕我们现在不画连环画了，改画水墨，上世纪这些 作品还有没有影响？还有！那些小动作、小道具还是在脑子里。”

　　老头为什么总是那么有趣？

　　也许是要在寥寥数笔间刻画一个人的神韵，画画的老头会有一种洗练与豁达，有一种化繁为简的功力。几笔黑白线条，就能勾勒出动作神色甚至性格，而画中的故事，总能令人感到“干干净净”地触动内心。

　　贺友直曾经与人讨论过为何有的人不那么有趣。“比如看杂技。有的杂技重在难度，观众们都好紧张：这个杂技演员就要摔下来了！而有的就非常好玩有趣。”所 以他画连环画，也讲究“要画出情调来。一个场景，一组人物，举手投足都是情调——这才是连环画的境界”。他的连环画，曾被评价为“连辛酸都画得干干净 净”。

　　连环画在美术行当里一直是小画种，一般都说“油国版雕”，连环画往往是难登大雅之堂的。曾经有一度其他画没有市场，只有连环画有 稿费，所以很多画家也画过连环画混稿费，后来连环画不景气，许多人又改行画别的，但贺友直却一直不改变自己的连环画“属性”。“北京荣宝斋、上海朵云轩都 找过我，让我画一批人物画，是能赚钱的活，但我拒绝了。为什么？人最大的聪明是什么？就是要明白自己。你要不明白自己，就处理不好很多事情。”贺友直曾 说。

　　线描大师如何能将连环画画得干干净净？除了技法之外，“有趣”，也许就是他们人生阅历的总结。

JC动漫馆馆内珍藏贺老的《小二黑结婚》原稿

JC动漫馆馆内珍藏贺老的《小二黑结婚》原稿

JC动漫馆馆内珍藏贺老的《小二黑结婚》原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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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作

　　一个时代的结束？中国漫画的方向何在？

　　“中国连环画事业黄金时期是上世纪80、90年代，在历史上空前绝后。在连环画时代，贺友直是当之无愧的那个最高峰时期的高峰人物。”曾在1983年时 任广东美术馆馆长，邀请贺友直来广州做展览的卢延光感叹，“从古代开始特别是到清代的插画，到后来连环画时代，报纸的画法，贺友直带出了一个时代。”

　　“我们这一代受西方素描、速写的影响是有的，贺友直自称‘野生’，非学院派出身，却能把素描、速写的洋东西跟中国的传统结合得这么好，说明西方的写实主 义进入中国之后也许有另外一种方式。”广州美协副主席孙戈说，“而贺友直一生用白描的方式来做，虽然那些带调子的画法多么时髦，但他还是放弃了。”

　　3月18日，在中国美协艺委会副主任、广东省动漫艺术家协会主席金城先生的发起下，广东美术界在JC动漫馆，追思贺友直的同时，也在探讨着中国漫画的未来方向。

　　贺友直与达·芬奇

　　有什么关系？

　　“中国的连环画和西洋的连环画有什么区别？达·芬奇说不存在线条，只存在两个面的衔接。在国画里，毛笔一根线下去就是文章，这里面足以让你学很久。”中 国美协动漫艺委会委员叶欢说，“其中有一次我采访了蔡志忠老师，他认为漫画和连环画应该是同一样东西。如果你只会讲故事，不会画画，那是说书人；如果你只 会画画又不会讲故事的话，那你只能做达·芬奇。只有达·芬奇+故事家才能画连环画。”

　　连环画就是在纸边演戏

　　多次与贺友直有过交流的金城，对羊城晚报记者表示，贺友直曾对中国连环画十分忧心，他十分推崇张乐平的《三毛》，因为人物造型、故事都是自己创作的，而中国很多连环画家其实只是来料加工。

　　也许还有人在争论连环画与漫画的不同。金城表示，其实无论连环画也好，漫画也好，都是一种叙事性绘画，本来就应该是一脉相承。在美国、欧洲各国和日本， 连环画和漫画是同一个概念，同样很讲技巧，很讲表达形式，同时也讲故事。“欧美的连环画、漫画目前还在活跃，就因为它是纸上电影，角色的活跃感、情节呼 应、画面镜头的连续性，戏始终在纸上活灵活现。

　　贺友直生前很推崇张乐平的《三毛》，为什么现在中国缺少像《三毛》这样活灵活现的作品？因为后来的作者想讲故事，但不懂得绘画语言，不懂得这种语言跟艺术有什么关联。甚至他们全部用电脑绘画，没有手工绘画。

　　金城回忆起一次拜访贺友直时的情形。临出门时，贺友直突然趴在他耳边说了句：“连环画就是在纸边演戏。——我们用叙述性漫画塑造故事、人物角色、镜头语言、人物的动作语言神态，这就是漫画的魅力，是世界的大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