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19日晚，金融博物馆艺术中心迎来了新年前夕最后一场告白。主讲嘉宾是现代舞蹈家侯莹，她带来了一场和身体有关的艺术独白。在自己的舞蹈生涯中，有困惑和艰难也有希望和热情。
本场告白是活动创办一年多以来到场人数最多的一期。观众们来自各个领域，年龄也不尽相同，很多在告白当天与嘉宾进行了珍贵的互动。互动之中有好奇，有疑问，跟多的是喜爱。
“无用”的艺术
我觉得艺术做到今天确实没有什么用途。有时候它甚至无意义，那我们还留它做什么呢？回国做舞蹈的时候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作为艺术家的我非常的软弱、无力。因为发现很多现实问题是编舞家解决不了，比如说空气、水、食品健康、污染…
曾经在书上看到一句话，说如果这个世界没有肖邦、没有贝多芬，如果没有莎士比亚、没有海明威，世界会怎么样呢？后来，意识到艺术或许是一个手段，人们通过它了解自己，了解人类，了解世界。
身体的哲学
东方的身体哲学
身体到底有没有哲学呢？如果有，或许是东方的哲学。因为只有东方人才会把身体和自然结合起来，也只有道家的哲学才讲天人合一。其实古典文化常把人放在一个很渺小、不起眼的位置。你看我们中国的山水画，人都是非常小的。整个画面当中，人几乎是最小的，但是山却很高，自然也很广阔。
在东方哲学里，有很多无形的东西没有办法通过科学解释，比如对身体的认知。中国的训练讲究气，讲究太极循环，然而我们看不到任督二脉，也看不到气和能量，但它们又确实能够为人感知。古人常把身体当成自然一部分，植物有生长和泯灭，人也承载了相同的使命。人通过对自然的认知，逐渐开始了解自己，整个宇宙与人的身体连接得多么紧密。
管理好你的身体
为什么跳舞的人看上去状态较好呢，因为舞者每天都会花时间调整自己的身体而非心情。在舞蹈中，我们强调一句话，你要100 %关注你的身体运动。这个训练的意义就是慢慢调整你，排开外界的干扰，让你心无杂念，只关注某一点，回到内心单纯、安静的一刻。所以一个人要成功，首先得管理好自己的身体，继而才能管理好情绪和状态。
为什么热衷于即兴舞蹈，这就得回到东方的身体能量运动。只有身体掌握了完全的流畅、无障碍运动的时候，才能称之为即兴。我们有一段舞蹈，是在椅子上进行三人即兴（《意外》），这些舞者的动作都不是我提前编排出来的。我想，这样的运动方式就是东方强调的无形的身体内力，和身体的原动力。
运动不是你看到它，而是要感觉它，要感觉到它两米以外的能量场，不是近距离接触，这是我们的运动方式。
身体和空间的实验
成都方所
我们的身体就像建筑，本身存在着各种几何图形。我们的肩胛和骨骼，它自成一体。探索身体和空间的关系，并不是指在空间中舞蹈。而是用我们的肢体丈量这个空间，让身体和空间真正结合，然后找到一种和谐的沟通语言。
中国油画院|与陈丹青展览《静物》跨界
这一组舞蹈是与陈丹青先生的跨界合作，我只允许舞者们在这么大的环境下创作，空间前后10米。我看到第一眼觉得可以做非常多的东西，很有趣。但是一实践，什么都做不了。刚开始我们做的东西太繁琐，最后你要往下减，减到什么都没有了，就剩下三个人。让我想到了中国的大道至简，如果我们敏感细致的观察，极简是最美妙的东西。
这是陈丹先生系列作品《静物》的展览空间，他说作品没有一个是他的‘原创’，因为他模仿画册。作品给我的第一感觉是非常没有意义，也正因为这个‘无意义’让我觉得非常有意思。你说什么是艺术？就是因为它没有意义，但是它却留下了让人们思考的空间。
宁波美术馆 |作品《云走》
这是建筑师王澍的雕塑，铜墙。整个建筑里没有使用一颗螺丝钉，完全用木质搭建起来。而相交叉的舞者也是两个身体搭在一起，但她们的接触点只有肩和上半身，不能使用手。同时运动的时候，等于两个人合为一体了。
作品《 海与沙漠》
当我们站在海边，我发现人确实没有办法做太多动作。在大自然面前，它太美了，没有修饰，就是那么存在。而且它那么朴实、有力量，人站在那里已经足以。
舞蹈工作坊
这是我们近期做的即兴舞蹈工作坊，都是面对普通人。各行各业的人来到这个空间，他们由老师带领自然舞蹈，沉浸在舞蹈的表达当中。有人说，一次舞蹈会改变他的一生。这是什么原因，可能你得真正体会才能知道。
互动
艺术的意义？
艺婷|独立策展人：你讲到关于艺术的意义，作为一个策展人，我也纠结过艺术到底有没有意义。终究，意义这个事只和自己有关系，这是我的答案。请问有没有一个艺术家在世、或者不在世的，你特别想和他做跨界合作的呢？
侯莹：如果有一个舞团想去那就是皮娜的舞团，但我2008年回到中国时候，她已经过世了。对于其他艺术家，没有想要和哪位刻意合作，我觉得是一个机缘。
你说的非常好。客观来讲，艺术值钱也不值钱，艺术有形也无形。完全是人制造出来的感觉。当一个群体里，一个国家里，所有国民都非常在乎它，觉得它很珍贵，那么艺术就变得有价值。所以艺术的意义是一个民族问题，不是一个个人问题。它的价值不是一个人能形成的，而是要一群人、一代人、一个民族、一个世界对它共同的认知。
如何理解艺术？
戴华刚|新浪收藏记者：你是如何将作品和哲学观点结合起来的？
侯莹：我觉得没有结合，也并没刻意有在肢体中表现哲学意味。每个人的理解的都不一样，可能有，但是我并不知道它在哪儿。现代舞中，身体就是你的所思、所想、所感，每一个动作，都是有意义的。如果它不能代表你思想和认知，那和传统舞蹈表达方式并无区别。
皮娜说，“我跳舞因为我悲伤”，我不在乎你怎么动，我在乎你为什么动。我对舞团的舞者说，你不仅要知道为什么动，还有如何去动。这就是技术，就是我们的舞蹈训练技术。
演出《涂图》的时候，观众说‘老师，我看到了你的哲学观’，我说那说明你是哲学家。作品是你的个人反射，你是怎么想，那就是你，你怎么看那也是你。千万不要有“达成一致”的想法，永远不要尝试跟编导达成一致。
在自然面前，人是渺小的
王卓|空艺术：我比较好奇在不同空间，你的创作来源是什么？有哪些地方更能激发你去创作？
侯莹：我想讨论的是，什么样的空间让自己的创作更有难度。和陈丹青先生跨界（中国油画院《静物》展览）时候的，他的东西触发了我。曾经有一个空间是《春宫图》，我就拿来我的骷髅，把我的舞者和骷髅放在空间里。骷髅躺在舞者旁边，舞者开始蠕动，从腹部开始，然后胃部、到胸部，胸部动完了动到头部。很多人看到了狰狞和恐怖，我觉得很美。
还有一种比较困难的创作空间-大自然。大自然能量太强了，我们根本无法驾驭。它在那一呈现，人几乎无能为。这时，你会发现少做一些动作，反而更好。最后，只需剩我们站着呼吸。但是我更喜欢大自然的状态。
现代舞发展现状
观众：很好奇现代舞的发展现状。我知道国外很多舞团能够得到国家或者私人的赞助，国内是什么样的情况呢？
侯莹：这个问题非常好。中国现代舞发展到现在才20年左右，88年中国有第一个现代舞班，92年中国才成立现代舞团。西方是1880年开始，早了一个世纪。
我是中国现代舞团的第一批舞者，和金星、沈伟在一个班学习过。94年进入舞团，01年去了纽约，2008年奥运会才回来。回来之后中国现代舞已经发展20年了，看到有很多舞者都在坚持，或者一直开拓着现代舞的市场。这是一个异常艰难的过程。
因为在中国没有健全的体系来扶持这些舞团生存。纽约150个团，无论大小都有地方可以申请到基金。而我们中国只有一个基金，国家艺术基金，几乎很难申请。
在美国我看过一篇文章。冷战期间，政府花了非常多的钱给艺术家做实验性创作。而这些创作模式和思维影响了美国后来50年的状态，也成就了他们在现代、当代艺术的辉煌。
西方很大部分艺术赞助源于个人或家族。他们愿意投资艺术，因为非常清楚，在未来什么东西才是可以引领世界的。百年之后，人们永远会记得杜尚是住在哪个城市，所有人都会谈起莎士比亚的小镇，会争说梵高是诞生在荷兰哪一个城市，为什么呢？因为这个遗产是精神的遗产，人们怀念的正是这些。
来源：微信公众号 金融博物馆艺术中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