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詹皓│文

　　我曾经多次假想过，如果艺术品变成股票会怎么样，也曾拿股市思维来指导艺术品投资，但没想到的是，资本来势汹汹，如今，艺术品真的可以当股票炒了！  

　　2011年1月12日，天津文化艺术品交易所(简称“天津文交所”)将津派画家白庚延的两幅中国山水画《黄河西来决昆仑咆哮万里触龙门》(简称《黄河咆哮》)和《燕塞秋》，作为艺术品份额交易的吃螃蟹产品正式推出上线申购，于是，普通工薪阶层，有个5万元开户，便可以投资艺术品了。

　　黑色幽默变现实，艺术品份额涨势凌厉

　　1月26日，天津文交所正式交易代码分别为20001和20002的这两件书画份额，结果，首日涨幅分别达到101%和91%，1块钱申购的一份书画份额，当天涨到2块钱左右，此后几天，继续延续上涨势头冲过了3块钱。一位参与者因此大呼：比我手中温吞水一样的股票好做太多了！

　　以前，我们经常讽刺那些不懂艺术品，只懂得拿钱乱买书画的人，说那些人等于把股票挂在了墙上，如今，这个讽刺居然黑色幽默般地变成了现实。而且，开盘居然价格翻倍，之后还走出了凌厉的涨势。

　　半年前，我和一位海外归来的书画家在报社顶楼咖啡厅闲聊。书画家感叹国内经济形势发展太快，市场之好，让旅居海外的书画家们也无法忽视这个巨大的市场机会。我于是说起深圳和天津将推出艺术品份额交易，也就是艺术品的证券化。我当天方夜谭说，书画家当时听得目瞪口呆，半晌，他呆望着眼底下的整条黄浦江，连声说“真没想到，真没想到！”然后兴致极高地打听什么样的艺术品可以上市交易、如何交易、如何赢利之类。

　　这位书画家当时表示，中国发展真是太快，书画能上市交易对活跃市场大有好处，如果有可能，自己也希望尝试一下上市。我打趣说，以后艺术家朋友们见面，问的第一件事不是你最近创作了些啥，而是“你最近涨得怎么样？”记得当时我们便断定，首次推出的艺术品交易份额肯定大涨，因为中国资本市场向来喜新厌旧，逢新必炒。

　　想想真有意思，如果未来上市的艺术品多了之后，我们将迎来庞大的炒画队伍，远比如今拍场里的人多，大家拿个几千块钱就可以买上几股徐悲鸿、齐白石或者张大千了。天天看着盘，今天张大千涨停，明天徐悲鸿停牌，后天齐白石推出高送转……太好玩了！

　　份额相当于超级小盘股，一炒飞上天

　　中国艺术品推出份额交易，好处真不少。

　　首先，市场游资有了新的目标品种。资金出于逐利需要，绝不可能放弃一个新鲜而活跃充满想象力的市场，况且，这个市场还是地方上信心百倍、认认真真地推出的。

　　目前，只有两件白庚延书画公开交易，市场总量才3000万元左右，盘子太小，据说，现在已经有近千件艺术作品等待上市，将来，白庚延的这两件作品就是“老八股”了。假设不久的将来有10000件作品(含作品资产包)可以交易，平均每件1000万元，总市值就是1000亿元，看上去，这个数字基本上就是去年中国艺术品全年成交量，但是相比中国股市2010年底的26万亿的总市值，还是微不足道。

　　因此对于庞大的中国资本市场来说，艺术品份额交易市场的发展空间极其广阔，稍微花点小钱，价格就可以炒上天了。拿白庚延的作品举例，两件作品的份额分别为600万份和500万份，开盘总额才1000多万元，两个相当于五六百万股的超级小盘股，资金随便一炒，就可以天天涨停，翻个好几倍。为什么？因为盘太小了。所以交易没几天，两张画的总值便炒成了近4000万元。

　　机构操作，一箭三雕

　　其次，中国艺术家以及收藏机构不但多了一个定价坐标，还同时多了一个出货渠道。

　　以往，操盘者或者艺术家本人都喜欢拿拍卖市场作为定价坐标，在拍卖市场上每年每季放几个卫星，有人高价肯要当然最好，否则自己高价顶下来，就可以拿这个价钱在一级市场上做标准了。现在有了份额交易市场，艺术家不但可以拿几件作品上市开标价会，也可以直接高溢价脱手，更可以操纵份额价格，实现与拍卖市场以及一级市场的联动。

　　打个比方，某机构与艺术家A签约，每年以2万元一幅的价格收购100幅作品，艺术家本来的名头和实力最多卖到这个价，现在有人整体收购，从此省心，乐得签约。

　　签约以后，机构便拿出A的10件作品，作为一个艺术品资产包申请单独在份额交易市场上市交易。当然，这10件作品是A比较得意的作品，申请上市时的估价为100万元，每件估到了原本市场价的5倍。艺术家本人当然乐意看到自己的身价直线飙升，而面对价值模糊的艺术品，发行审核委员会也无法质疑其价格的合理性，况且就那么几个专家，容易“做工作”。

　　为了配合这个发行价，机构还得在拍卖市场上做些工作，拿出一两幅A的代表作到拍场上“放卫星”，拍出个高于市场价10乃至20倍的价格，成本只是点手续费。

　　这样，艺术家A的份额发行价同市场价相比就有了较大的价差，发行时，配合一定的宣传攻势，首先不怕没人申购，即使申购者不多，机构也可以通过多个账号申购托盘，直到申购胜利完成。按照市场交易规则，机构这个时候手上必须拥有这个资产包的10%的份额，剩下90%可以上市交易了。开盘的时候，这个资产包可以交易的流通市值为90万元，对于这样一只“股票”，有个几百万元就可以把价格炒翻几倍了。

　　当然，价格炒上去之后，机构左右逢源，既可以在市场上将份额卖出实现大幅度赢利，也可以继续坐拥份额，画还在手上，价值天天涨。

　　然后，就是期盼已久的出货机会了。机构可以配合份额交易市场上的巨大涨幅，让人们意识到艺术家A的价值正在被市场发掘，然后在画廊、画展等一级市场上，机构可以以买入价5至10倍的价格卖出。当然，如果碰到艺术家A有重大题材，比如参加国际级和国家级重大展览、比赛获奖，当选学术机构重要职位，如美协、学院、学术团体的领导职位，或者作品被海内外重要机构收藏等等，配合这些题材所引起的社会关注度，在份额交易市场上大幅拉抬价格，同时在拍卖市场上继续“放卫星”，同时在一级市场上高价出货。

　　对于机构来说，参与份额交易，等于一箭三雕。

　　艺术家参与，有百利无一害

　　对于艺术家来说，很多人还只是刚刚听闻有这样一件有趣的事情发生，暂时还没有与自己的作品上市挂上钩。但是随着不断有艺术品份额顺利发行并且在市场上不断飙升，总会有艺术家对上市交易发生浓厚兴趣的。上海某书法家表示，去年就有人要跟他商谈到艺术品份额市场上发行交易的事情，他当时对此还是闻所未闻，不敢贸然商谈，便拖着没谈。直到2011年初份额交易开门红，获得巨大成功时，该书法家才如梦初醒，表示可以同对方谈谈看了。

　　在世艺术家参与份额交易，对大众投资者而言，比张大千、齐白石上市交易的安全系数更大，毕竟作品真伪有保障。对机构来说，可以获得更多筹码，如上所述的一箭三雕；对艺术家本人来说，虽然自己并不是艺术品份额真正的大股东，但毕竟自己的作品能够让全体社会大众可以参与买卖，社会知名度上去了，而且作品价格有机构随时控制，只会比自己平时的作品价格高，自己获得的任何艺术成就都会对市场价格造成巨大的正面影响和获得杠杆效应，因此，有百利而暂时还看不到一害。

　　首位上市艺术家，价格离奇暴涨

　　当然，新生市场总有太多问题甚至死穴无法解决，对于天津文交所开出的艺术品份额交易，看客们自然也生出不少疑惑。比如，首位上市的画家白庚延。

　　据一位业内人士透露，白庚延先生是天津著名画家，已于前几年去世，画家生前就是因为家里条件不够好，作画只能在天津美院学校里。

　　从拍卖市场表现看，长期价格低迷，每平方尺不到万元，但是从去年秋拍开始，却一飞冲天。2007年秋拍他一件名为 《巍巍太行》的作品拍出14万元，到了2010年秋拍居然拍到198万元！每平方尺达到18万元左右。2010年保利秋拍中，白庚延的《千峰接云图》以350万元落槌，加上佣金，此幅作品每平方尺接近28万元，创出白庚延作品成交纪录。

　　而此次参与份额交易的两件白庚延作品以2月1日收盘价计算，分别为3.54元和3.35元，每平方尺均超过了18万元。

　　白庚延作品价格在中国艺术品尤其书画板块热潮中大幅飙升本来也好理解，但巧就巧在去年秋拍才开始巨幅飙升，此前从未被炒作过，而在去年秋天之前，白庚延的两件作品已经在天津文交所的拟上市名单中了。拍卖市场与份额交易的“互动”如此“紧密”，让人不得不把眼光往深里张望，由于看不清楚，便只好做一些推测。

　　市场疑惑成堆，艺术品难比股票

　　还有些疑惑，比如发审委的问题。那么多中国艺术品，谁有资格上市，谁不够格，发审委说了算。交易所说了，发审委由金融、艺术品和法律三方面的专家组成，那么，发审委委员的资格是谁来认定？谁来监督透明度？发审委的上市批准如果遇到公众疑问时该怎么办？

　　另外，企业上市有连续三年盈利的硬指标，但艺术品的价值模糊性太大，你不能说徐悲鸿比齐白石的价值高百分之多少？书画可以上市，那么瓷器可不可以上？还有大量其他类型艺术品呢？中央美院的教授可以上市，那么上大美院的教授行不行呢？艺术品上市的硬指标在哪里？

　　还有，赝品如何认定？艺术品上市不像企业上市，即使亏损了还有资产(品牌、设备、原料、厂房、地皮等)摆在哪儿，艺术品如果遇到赝品，那就是废纸一张，投资者的利益谁来保护？现在对于一件关注度高的艺术品，很容易陷入真伪争议之中，如果上市艺术品有了真伪争议，交易所如何处理？

　　还有，交易所是否禁止自我爆炒？艺术品的拥有者如果被发现操纵市场价格，该怎么办？法律条款如何跟上？

　　份额的发行价如何认定？艺术品没有市盈率，是拥有者或其代理商自定发行价，还是跟其他同级别艺术家的拍卖价格进行比较后确定？比如白庚延，是看他份额发行时这一季的拍卖指数，还是应该根据他前几年的市场平均价格来确定发行价？这都牵涉到市场三公问题。

　　散户交易，机遇风险都放大

　　在交易市场里，没有散户，机构等于无水之鱼，艺术品份额交易吸引机构纷纷要求上市的巨大因素就是散户的广泛参与，艺术品终于可以卖给普通工薪大众了；同时，公开市场也急剧地放大了人性的贪婪和恐惧，在艺术品份额交易市场初开之际，资金肯定要吸引更多散户参与进来，所以价钱一定是疯狂拉高的，好让广大散户——那些在股市屡败屡战，买房无力，投资黄金却目睹高位徘徊的人们终于看到了“希望和曙光”。

　　对于散户来讲，艺术品以前一直遥不可及，虽然知道艺术品价格的长期上涨要超过房产和股票，位列三大投资品种之首，但以往的画廊、机构对散户都不待见，普通人拎个马夹袋进画廊就要被冷眼想看。如今不同了，艺术品可以拆零卖，花几千块钱买些个份额等于拥有了千分之一的齐白石、张大千，说起来，家里也拥有了大名家作品的一只角了，虚荣心和价格的飙升势头很容易让散户们入市。

　　但艺术品份额交易的最大魅力在于交易方便，对于暴涨、爆炒又没有市盈率可以判断其价值的艺术品，散户最好遵循快进快出的原则，跟对付中国股市一样。随着开户数的增加，散户的警惕必须随之提高。

　　最令人担心的还是赝品问题。中国股市有作假的上市公司，但是毕竟还有公司在，艺术品份额交易如果碰到赝品，卖得再便宜，也等于废纸一张。在世艺术家的作品还容易鉴定确认，但对于已故的艺术家，市场赝品泛滥，因此对于市场热度最高的近现代书画必须保持高度谨慎。

　　综上所述，我们对于天津文交所开辟了艺术品份额交易的新天地表示由衷的敬佩，对于一个全新的事物，我的态度是拍手欢迎，同时，也提请大家关注交易细节，以确认参与价值。对于公开市场，我希望它能贯彻公开、公平、公正的原则，对于艺术品份额交易不同于股市交易的特征，我希望大家要心里有数。毕竟，这是个特别的市场，特别之处在于它和艺术品一级市场、拍卖市场有着紧密的“互动”可能，观察每一个交易品种的“互动”变化，是一个散户参与者必须要做好的功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