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金香啊，美丽的郁金香，一些人为你而倾倒，更多的人为你倾家荡产

　　程志云 陈慧晶

　　日益升温的艺术品市场正在“笑纳”嗅觉敏感的金融客们的大手笔投资。

　　据不完全统计，仅今年上半年，艺术品信托的规模就达到24.7亿元，与去年全年此类产品规模5.58亿相比，增长了4倍；与此同时，大量的私募基金也即将成立加入到这一市场中来。

　　不过，业内人士指出大量金融豪客的参与也带给整个艺术品市场过多的投机氛围。如果这种投机行为继续发酵，发生在17世纪荷兰疯狂的一幕在遥远的东方之国上演呢？

　　金融访客

　　甘学军的访客名单里多了一些衣冠楚楚的人士。

　　这位华辰拍卖公司董事长的办公室时常出现这样一个场景：一位掌握着数亿元的资金、面目谨慎、张口宏观经济闭口预期收益率的金融家和这位艺术圈里的老江湖相谈甚欢。“最近的确有很多信托公司和私募基金想找我合作。他们找我并不是忽悠我拿钱出来理财，而是邀请我加入他们的团队，帮助他们设计艺术品投资的产品。”他说。

　　一位中信信托人士告诉记者，目前由于股市和楼市都不好，风险很大，不少投资者就把目光投向最近被炒的火热的艺术品投资上。现在很多高净值客户都开始接受了艺术品投资的理念，不过又担心艺术圈的水比较深，所以希望通过比较规范的金融产品的形式介入进去。

　　实际上，就在年初，一些去年就吃螃蟹的投资者已经获得丰厚的回报。比如，2010年1月18日成立的规模为5000万元的“中信钰道翡翠投资基金集合资金信托计划”在今年1月21日提前终止，实现了10%的年收益率。

　　这令投资者对艺术品信托兴趣大增，同时也让金融客们嗅到了机会。“我们最近推出的信托计划都相当好卖，几个亿的新产品刚一推出仅仅老客户就一扫而光。”中信信托投资副总经理吴志凌说。“事实上，艺术品信托产品的出现，是和市场的需求密不可分的。我们掌握的大量的高端的投资客户，他们本身对艺术品市场都有爱好和研究。”

　　在市场需求的推动下，艺术品信托基金的规模也越来越大。据记者的不完全统计，仅2011年上半年，艺术品信托的规模就达到24.7亿元，而2010年全年发行的艺术品信托产品规模只有5.575亿元。

　　除了信托公司，诸多私募基金也已经进入这一领域。据媒体报道，目前市场上正在运作的艺术品私募基金规模大约在7亿元，新近成立的艺术品基金总规模近10个亿，这其中还不包括小规模私人运作的基金。

　　金融家们想的可能和艺术家不同，他们更多琢磨的还是升值空间，不过即便如此金融家们也正在越来越多地向艺术品市场喊话，希望影响这个市场。

　　如何操作

　　事实恰是如此，金融家们正在拼命挤进艺术品圈。他们不仅带来了钱，而且还带来了不同的思考方式。

　　一位业内人士告诉记者，实际上，目前主流的艺术品投资的玩法还处于春秋战国时代，主要参与者依然是产业资本。“主要是两类人。一类就是某个大老板，他喜欢康熙时期的官窑瓷器，就会在各个拍卖会上淘货，一般会拿上3-5年，不会轻易出手，除非有极其诱人的价位才会卖。另一类就是业内的一些所谓玩家，他们比较懂行情，知道很多行里的猫腻，主要为了挣钱，不过他们手里的钱比较少，在市场中掀不起大风大浪。”他说。

　　不过，金融资本的进入可能会永久的改变艺术品市场。“我们会从圈内人里挑选投资顾问，首先要从业经验丰富，有良好的口碑，有相应的操作平台。”吴志凌说，“信托作为受托机构，代表客户委托投资顾问进行艺术品产品的选购、保存、买卖，双方再进行收益分成。”“实际上，按照国际惯例，艺术品基金每年向投资者收取1.5%-5%的管理费用，或者再加上一定数额的申购费用。当投资回报率超过约定水准时，还将另外收取一定比例的分红。国内的私募基金一般都是这么操作的。”业内人士指出。

　　不过，现在很多私募基金的操盘手并不是业内的玩家，而是股票操盘手。

　　甘学军告诉记者，这些私募基金玩的游戏比信托计划刺激得多。它们通常会集中一段时间在各个拍卖会上扫某一个著名画家最好的作品，把价格哄抬上去，引起市场关注，然后再慢慢出货，其操作手法和股票市场上的庄家如出一辙。“他们一般都会挑选近现代著名画家的作品，而且要数量比较多的，例如齐白石，大概有一万多幅作品，再加上一两万幅假画，这样市场上盘子整体比较大，更容易出货。”他说。

　　一位私募基金人士告诉记者，现在很多投资者看到近现代作品中齐白石过亿了，李可染过亿了，张大千过亿了，下一步傅抱石肯定也会过亿，所以今年抢傅抱石的就很凶。

　　盛宴还是泡沫？

　　5月22日，齐白石最大尺幅作品《松柏高立图·篆书四言联》在中国嘉德2011春拍以8800万起拍后，经过逾半小时激烈竞价，最终一位场内藏家以4.255亿竞得，这创造了中国近现代书画的新纪录。

　　一位业内人士告诉记者，这幅作品的卖家实际上就是在前年以500万竞拍得到的《松柏高立图》，在去年又以1000多万买下了《篆书四言联》，总成本不超过2000万，而转过年来就卖出了4个亿的高价，增值20多倍。

　　“这已经成为近期圈子里的一个神话，它刺激着人们越来越疯狂的投入其中。你看现在各个拍卖会上，哪一次不是熙熙攘攘的，而且人人都能举牌。”该人士称。

　　这并不是唯一的神话。

　　就在最近被叫停的天津文交所里，画家白庚延的两幅作品《黄河咆啸》和《燕塞秋》从原来市场估值的600万元与500万元，在29个交易日内，市值一度飙到亿元以上，最高时涨幅达17倍之多。

　　尽管这样的故事太富戏剧性，但是投资者们希望借助艺术品疯狂赚钱的想法可见一斑。

　　实际上，在艺术圈里流传已久的一种逻辑就是，目前国际上的一线画家例如毕加索、莫奈的作品大多都在1亿美金的价值左右，中国的大画家作品也应该值这么多，甚至可以更高。

　　不过，随着近年来金融资本的大规模介入，艺术品市场整体上涨的逻辑实现或许依然是指日可待。

　　甘学军告诉记者，现在正是中国艺术品投资的黄金时期，估计还能持续5年，5年之内，中国的艺术品将达到10亿元时代。

　　尽管前景如此诱人，艺术品投资的风险也更尤为吓人，尤其是当金融资本涌入之后，这些以盈利为目的的投机客是否会成为艺术品价格的不稳定因素？

　　2008年金融危机爆发之后，中国的当代艺术突然出现一轮杀跌。岳敏君、张晓刚、方力钧、王广义，(业内戏称F4)的作品在前两年内从100万、200万上升到5000万、7000万，翻了五六十倍，但是2008年之后价格突然出现急跌。

　　甘学军告诉记者，这次大跌实际上就集中反映了艺术品投资很大的风险性：无法分割，变现能力差。“这些当代艺术品泡沫的形成主要是国际资本的运作推手。不过泡沫破灭还是很说明问题——资本的介入不能太盲目，艺术品单体的体量小，承载不了太多资本，现在超乎寻常的增长速度是不正常的。”他说。“艺术品投资产品的风险性非常大，并不适合所有的投资人。”吴志凌说。“艺术品的投资人，一是要有文化修养，二要有经济能力，第三点，更重要的，是要有风险的认识能力和承担能力。”

　　另一方面，业内人士指出，大量金融豪客的介入也带给整个市场过多投机氛围。

　　一位拍卖行人士告诉记者，现在市面上的很多私募基金全部都是短线交易，囤货、炒高价格、再甩货……和股票操作一样。这种抬价行为抬高了门槛，让本来想要进行收藏的爱好者无法介入到其中。“做艺术投资和做艺术收藏是完全不同的两类人。真正的藏家不会考虑艺术品卖掉之后会有多少的获利，只是因为喜欢而收藏，他的购买是在美学基础上，而不是在获利的基础上。而对于艺术品投资，目的就是要赚钱，而不是出于喜爱。我担心大规模的金融投资进入这个市场会挤出很多藏家。”他说。

　　此外，这种投机盛行泡沫汹涌的市场还可能将国内的艺术家们导向错误的方向。

　　拍卖行人士告诉记者，现在还有多少艺术家真正关注自己的艺术修为？大家都在琢磨着怎么和画廊、拍卖公司甚至私募基金一起合伙把自己搞出名，把画的价格抬上去。

　　“你看那些有点名气的画家，有哪个不是大房子住着，小蜜陪着？大家都看市场怎么好卖怎么画，没人真的追求艺术境界了。”他说。

　　有意思的是，艺术常常令人痴迷、为之疯狂，直至一掷千金而无怨无悔，然而，现实中最疯狂的是金融家们制造的一场场豪赌之后，他们却根本不了解手中的艺术品究竟意味着什么，寄托着艺术家怎样珍贵的情感与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