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财一周报记者/陆斯嘉

　　这几天，查纹的情绪非常低落拒绝与人交谈，熟知她的朋友告诉理财一周报记者：“查纹投资巨亏，精神上可能受了刺激”。令查纹无法面对的是近几个月在山东泰山文化艺术品交易所(下称泰山文交所)的投资经历。

　　2011年9月30日，代号为“黄永玉01”的艺术品份额在泰山文交所上市了，每份1元，总计2700万份额中2025万份面向投资人发售。当天，“黄永玉01”从开盘价1元一路上涨，收盘价2.15元，“黄永玉01”所指画作《满塘》市值翻倍飙涨至5800万元。

　　查纹看重的是泰山文交所较为宽松的规则和总经理屠春岸的背景。从事金融业20多年的屠春岸曾一手组建天津文交所，为艺术品金融创新投石问路。后因与大股东意见不合离开天津文交所，并选择加入泰山文交所，他想打造的是“国内第一个真正的艺术品交易所”。

　　查纹在1.80元时，以108万元购买了60万份“黄永玉01”。“黄永玉01”在经历了迅速大涨后，很快像坐上了滑梯，从峰值2.37元一路向下。此后，“黄永玉01”价格虽有调整，但再未回升到查纹的买入价，一直下跌。

　　近期，国务院的一道《关于清理整顿各类交易场所切实防范金融风险的决定》更是逼迫“黄永玉01”以及另外2个份额产品在周初两个交易日遭遇跌停。11月22日下午，“黄永玉01”只剩下0.81元。查纹投资腰斩，108万元只剩下不到50余万元。怀着信心入市的查纹，现在彻底无语了。

　　文交所闻风息声

　　11月19日下午，记者通过昆明元盛文交所的官方微博联络采访，对方回复称：“马上递交相关同事，由公关方面的同事稍后和您取得联系”。但此后，记者一直没收到元盛的消息。

　　当天晚些时候，中国证监会有关负责人透露，为防范金融和社会风险，国务院近期将部署对各类交易场所的清理整顿工作，明确政策界限，建立工作机制。总体而言，此次清理界限在于“不能做涉及证券、期货属性的交易。由于涉及证券、期货属性的交易属于虚拟产品交易，具有包括准入、信息披露等一系列监管要求，必须受专业的法律法规约束，在专业的监管制度下开展。中国证监会将在国务院的领导下，积极落实有关工作部署，协同有关方面做好相关工作”。

　　就在证监会吹风的前一天，11月18日，全国文交所资讯网站工作人员向理财一周报记者提供了一份关于全国文交所最新参考数据：

　　国内统计结果为60家文化艺术品类交易所，市场总计发行17.8145亿元金额产品，其中以天津文交所4.3385亿元总计20个单品产品发售领先；其次是成都文交所，以3.052亿元发售7个产品居于其次；郑州文交所发行3.04亿元6个产品，居于第三；深圳文化产权交易所(微博)发行1.74亿元位列第四；上海文交所发行0.876亿元产品位居第五；泰山文交所发行0.835亿元位居第六，南方文交所实际发行0.76亿元(近期还有0.16亿元计划发行)位居第七，其余文交所发行金额偏小。

　　证监会方面放出的整顿信号，无疑对2011年以星星之火燎原，蔓延生长的文交所是一个重大转折。今年下半年以来，业内一直在等待的国家指令即将来到，但究竟将会颁布什么禁令与整改措施，尚不明确。难怪，此时记者试图联系的元盛文交所选择息声，静观变化。

　　份额模式与产权模式

　　继2007年7月国内出现首个艺术品基金后，艺术品份额化交易或艺术产权交易是又一项艺术品与金融对接的重要探索。最先探索艺术品份额化或产权交易的是深圳文交所、上海文交所和天津文交所，分别在2010年8月、2010年12月和2011年1月各自推出“杨培江1号”、“黄钢1号”，以及白庚延的“黄河咆啸”和“燕塞秋”。文交所、艺术品持有人、保荐人、管理人、做市商等方面，共同介入了这场艺术品金融化创新。

　　艺术品份额化交易模式，简言之，是将标的进行标准化拆分为等额单位，不限制参与人数，可以进行连续交易，特点是参与门槛低，流动性优势突出，有投机获利机会。

　　份额模式，类似证券交易，最小单位为1.00元，投资者可以在文交所的交易系统中以T+0的方式，实时买卖手中的艺术品份额。不同文交所对艺术品份额交易日涨跌幅的规定有所不同，如天津文交所开盘最高涨幅可达44%，交易日涨跌幅5%；又如泰山文交所开盘首日不限涨跌幅，交易日涨跌幅度限制为10%。

　　艺术品产权交易模式，概括地说，是将标的按照人数的限制进行拆分，上限不能超过200人，不能进行连续交易，特点是参与门槛高，流动性较差。

　　10个月前，当天津文交所大胆迈出T+0艺术品证券化交易之时，“黄钢1号”艺术品资产包的管理人、上海香地雅道总经理邓亚明曾疾呼：“步子太快，风险太大。”

　　邓亚明或许想不到，在短短不到10个月间，天津的模式被不断复制，形成了北京汉唐文交所、山东泰山文交所、郑州文交所、湖南联合利国文交所、昆明元盛文交所等以份额化交易为模式的文交所。

　　与此同时，广东南方文交所、成都文交所、山东潍坊文交所也纷纷成立，效仿与上海、深圳文交所相近的产权交易模式。

　　尽管模式不同，但各个文交所的操作细节中不同程度触及了政策红线。

　　5个“不得”，生存还是灭亡？

　　上周末，在某文交所论坛和投资者QQ群中，担忧的情绪不断蔓延和滋长，大家迫切想知道国务院究竟颁布了什么文件，但更紧要的问题是，购买了涉嫌违法的文交所发售的份额产品，将得到怎样的清退赔偿，投资金额打了水漂谁来管？

　　11月21日，某文交所内部人士向记者坦陈，多日前，他们与起草这份文件的相关人士会面时已看到整份文件。对即将来到的整顿心里已有准备。

　　这份名为《国务院关于清理整顿各类交易场所切实防范金融风险的决定 国发【2011】38号》被业内称为“38号文件”。

　　在记者获得由某文交所内部人士传来的文件后不久，网络上也出现了这份文件的截图照片。

　　38号文件的5个“不得”，将矛头直指文交所：

　　除依法设立的证券交易所或国务院批准的从事金融产品交易的交易场所外，任何交易场所均不得将任何权益拆分为均等份额公开发行；

　　不得采取集中竞价、做市商等集中交易方式进行交易；

　　不得将权益按照标准化交易单位持续挂牌交易；

　　任何投资者买入后卖出或卖出后买入同一交易品种的时间间隔不得少于5个交易日；

　　除法律、行政法规另有规定外，权益持有人累计不得超过200人。

　　一位熟知各文交所交易规则的资深投资者，向记者概括了目前天津文交所的交易规则：

　　将发售标的拆分为1元/份，竞价发售，发售是以1元为底线，竞价的上限则以交易所公布为准，交易最小单位为100份/手，开市时间与股市相同，日涨跌幅度限制为5%，上市首日集合竞价申报价格限制范围为最终发售价格的80%～120%，连续竞价申报价格限制范围为开盘价的80%～120%，即开盘最高当日涨幅为1.2×1.2=1.44(即44%)。对连续20个交易日内累计6个交易日收盘价均达到日价格涨幅限制且当日收盘价较T-20日收盘价涨幅达到或超过30%的份额进行特殊处理。特殊处理后的涨跌幅度限制为1%。交易手续费用单边千分之二。开户门槛现为50万元等级银行卡。

　　从天津的规则看来，其中“等额拆分”、“集中竞价”、“持续挂牌交易”、“T+0实时交易”、“人数未限”等特点，完全对应上述5条“不得”。上述资深投资者告诉记者，38号文件对采取份额化交易的文交所影响很大。

　　作为产权模式代表的上海文交所规定，参与交易必须成为会员，有100万元现金资产，购买发售产品需要预约登记，交易人数不超过200人。尽管如此，但“集中竞价”、“挂牌交易”，以及一周3天的撮合交易仍与38号文件相抵牾。

　　目前，已经成立但尚未开始买卖交易的湖南文交所、福建海峡文交所、湖北华中文交所、南京文交所等也被纳入整顿范围。其中一家文交所的执行董事21日晚告诉记者，他们将按照文件要求，在12月底前将整顿方案上报由证监会牵头的“清理整顿各类交易场所部际联席会议”。

　　某文交所内部人士私下透露，“从各个文交所情况看来，上海的规则最接近监管要求，稍作修改可以符合规定。”

　　当被问及其所在的文交所将做哪些规则的调整以及未来计划时，他表示，“这是第二步考虑的问题，现在能活下来的有几家还不知道。上报材料后，要通过评审委员会的评估，很麻烦。”

　　在一场将所有文交所卷入的整顿风暴来袭时，哪些文交所能生存下来？记者把这个问题抛给这位内部人士，他表示，“各文交所背景不同，像上海、深圳这样全属国有的，存活率很大。其他地方的，就不知道了”。

　　11月22日，记者多次致电上海文交所总经理张天，电话始终占线。

　　泰山称“未接到38号文”

　　郑州、南京继续发售

　　中国共产党第十七届中央委员会第六次全会公报中提出，要健全现代文化市场体系，并指出促进文化产品和各要素在全国范围内合理流动，构建统一开放、竞争有序的现代文化市场体系。加强行业组织建设，健全中介机构，加快培育产权、版权、技术、信息等要素市场。办好重点文化产权交易所，规范文化资产和艺术品交易。

　　不久前，公报中的内容曾使业内一度倍感兴奋、摩拳擦掌。今年9月注册成立的浙江文化艺术品交易所计划于年底正式上市运行。11月初，郑州文交所将营业部开进了浙江金华，并计划在全国各地设立200个经销商网点。10多天前，有学者还指出：“文化艺术品份额化的运作不存在法律禁区，文交所的发展更不存在法律禁区。”

　　但一纸38号文，将参与文交所的投资客从沸点拉到冰点。11月21日，北京汉唐文交所停牌。11月22日，天津文交所16个份额产品全部下跌，跌幅从1%~10%不等，另外4个份额为零成交量、泰山文交所3个份额全部下跌，且均为抛盘，最大跌幅已近10%的日跌幅极限。

　　面对此次事件，泰山文交所总经理屠春岸11月20日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曾表示，“我们听政府的”，并称“还有谁可以不清理嘛，政策法令不可抗拒的啊。”

　　但是，理财一周报记者22日与他电话连线时，他却含糊起来：“我听说有38号文，但目前没有收到过文件，也没有接到监管部门或省政府下达的任何指令。我们非常欢迎，一直期待着中央政府或省政府对交易所进行清理整顿。”

　　蹊跷的是，就在38号文下来的不久前的11月10日，总量5650万元的“吴冠中01”、“吴冠中02”两个份额产品在泰山文交所挂牌申购，申购金额为4237.5万元。15日，两个份额正常上市交易。

　　屠春岸告诉记者：“如果这个(38号)文是真的，11月14日以前，我们做的所有事情都是合法合规的。现在有新的规定出来，老的问题怎么处理，我们听政府。”

　　与泰山表示不清楚38号文发行产品相比，另两家文交所显得更为淡定，其艺术品份额上市计划毫不动摇。

　　郑州文交所11月21日发布的公告称，份额产品《拈花翡翠》和《平安如意》将在11月22日进场交易。

　　次日，南京文交所公告称，陈少梅《翰墨世家》艺术品资产组合于2011年11月22日14时发售成功。

　　记者曾询问两家文交所“如何修改规则，以符合规定？”对方都因当前过于敏感而不愿评述。

　　从公开资料看，目前只有郑州文交所CEO张保盈和汉唐艺术品交易所执行董事郑惠文表示，修改一下交易规则，就能符合国务院决定的要求。

　　嫁接艺术基金，难！

　　面对国务院开启的清理整顿行动，以及年底上报整顿方案的限期，眼下的文交所或避开不谈、或等待主管部门通知、或继续发售，到底什么才是文交所当前的真实生态，我们还不能给出一个完整的图像。

　　但查纹和参与了这个市场的投资者，当前最担心的问题莫过于整顿后场内资金的退赔方案。

　　有一种说法是，如果采取份额化交易方式的文交所被叫停，解决方案可以参考号称“中原纳斯达克(微博)”的河南技术产权交易所的清理整顿方案。该交易所在2010年底仅交易7天就被叫停，清理方案的核心内容是：现有份额持有者可按照买入成本价回购。

　　一位研究中国艺术品市场的资深人士向理财一周报记者表述，文交所内资金可行的退出机制包括：拍卖、回购，或转化为艺术信托或艺术基金。

　　那么，2010年以来同样以井喷式增长的艺术信托或基金是否能接受这种嫁接？

　　目前管理着5.5亿元融美艺术品信托与至少2亿元融美艺术基金的北京艺融民生艺术投资管理有限公司总裁蒋伟告诉记者，把文交所产品转换为艺术基金或信托不太可行。文交所的产品，大部分是机构自己邀请专家来评估，与市场实际情况有一定距离，而艺术基金是逐利性很强的系统。两个系统出发点不一样，标准上有所差异，面对的市场环境和出现的结果就不一样了，所以很难转化。

　　对于是否能接受两种系统的嫁接，他表示，目前没有听说过这个说法，如果有个别好的项目，还要看具体的情况和条件。

　　(本文中的投资者查纹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