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伟大的纳达尔》书封与纳达尔画像
Michael Dirda
如果你碰巧在大学里上过十九世纪法国文学课——这门课会让你在屈服于父母的权威之前，就把专业换成商科或者成为准医学生——你也许会遇到纳达尔（Nadar）这个名字，尽管他只是偶尔出现在一小类照片的版权署名之中。在他生活的时代里，他是最著名的法国摄影师，记录了大仲马、泰奥菲尔·戈蒂耶、钱拉·德·奈瓦尔、夏尔·波德莱尔、维克多·雨果、乔治·桑、奥诺雷·杜米埃、儒勒· 凡尔纳和其他几十位著名作家、艺术家的容貌。正是由于他的先锋摄影作品，我们在今天才得以看到一位20岁女演员令人难忘的非凡美貌，没有人知道，她最终能成为美国传记作家亚当·贝格利所写的“全世界最著名的女人”：莎拉·伯恩哈特。老年纳达尔为妻子拍摄的肖像更为出色，赢得了评论家罗兰·巴特高度的高度赞美，堪称史上最优秀的照片之一。
相较于亚当·贝格利上一本传记——在那本书里他揭示了小说家约翰·厄普代克的大量生活细节，这一本《伟大的纳达尔》（The Great Nadar）明显缺乏商业卖点，这也使得本书被认为是他出于对纳达尔的喜爱，心甘情愿付出的劳动。然而，“劳动”一词无法准确描绘出该书文本的温柔简洁。这本书读来让人感到愉悦，尽管大部分人是为了里面的图片才购买的。
《伟大的纳达尔》加斯帕德·费利克斯·图尔纳雄（Gaspard-Félix Tournachon）出生于1820年，在和一群同为年轻作家、画家的朋友们为生活苦苦挣扎之时，他取了一个笔名叫做“纳达尔”。亨利·缪尔热曾在小说《波希米亚人的生活情景》（Scènes de la Vie de Bohème）中描述了他们捉襟见肘的生活，这部小说也为之后普契尼创作歌剧《波西米亚人》提供了素材。根据纳达尔的朋友查尔斯·巴塔耶的描述，在他们居住的那片区域，有很多女人能够“迅疾而精准地带你抵达所有人类经历的终极目标”。
纳达尔和出生在海地的珍妮·杜瓦共享了一段短暂的亲密关系，她后来成为了波德莱尔的情人（以及他一些伟大诗作的主题）。纳达尔另一位亲密的朋友是诗人奈瓦尔，他想用一条蓝绸丝带作为栓绳，牵着他的宠物龙虾，在巴黎皇家宫殿的花园散步。奈瓦尔说，他把龙虾作为宠物饲养，是因为它们不会制造噪音，还知道深海的奥秘。
正如贝格利在这本传记中强调的，纳达尔的能量甚至超出了他自己的控制，颇具获得友谊和推销自我的天赋。起初，他把自己定位成一个文人，写文章、写评论，创办了一本（短命的）杂志《黄金之书》，甚至还出版过一本现在已被人遗忘的小说。贝格利将这个追溯的过程总结为：“在阁楼里，我们遇见了四个身无分文的穷小子的命运。”
然而，纳达尔后来以插画家的身份一炮走红，开始为巴黎的主要期刊创作名人漫画。他迅速成长壮大，成立了一个安迪·沃霍尔式的“工厂”，以拿破仑般的姿态生产了许多画作，他会在画上潇洒地签一个姓名首字母“N”。后来，他的摄影业务雇佣了多达50人，纳达尔需要做的只是和镜头背后的名人们交朋友。
欧内斯廷·纳达尔，由她丈夫拍摄，收藏于法国国家图书馆。
女演员莎拉·伯恩哈特，纳达尔拍摄，收藏于盖蒂中心。摄影家纳达尔很快厌倦了法国人所谓的“火车式任务”（“le train-train quotidien”）——那些琐碎的日常。他需要挑战、刺激，甚至是对手——航空飞行能为他提供这些东西。37岁的时候，纳达尔第一次乘坐气球升空，他马上就搞清楚了：只有那些比空气更重的飞行器，也许再加一个推进器，才能使人类在天空中正确航行，气球只不过是风的玩物罢了。尽管如此，他还是制作了“巨人”来作为宣传噱头，那是一个巨大的气球，“有一个柳条编成的小屋，分成两层，拥有六个独立舱室和能容纳二十位观光者的甲板”。“巨人”甚至还配有一个卫生间和一张上下铺，此外还有印刷机、暗房和一个酒窖。在第二次飞行中，这个巨大的气球遇上狂风，包括纳达尔和他的夫人在内的乘客们险些丧命，他并没有想出真正有效的方法来操控这个气球。
奥诺雷·杜米埃的版画：“Nadar élevant la Photographie à la hauteur de l‘Art”（纳达尔提升摄影艺术）
作者贝格利的研究可能也有一些轻微的缺陷。他充分认识到了纳达尔和法国著名小说家凡尔纳之间的友谊，他提到了后者的《气球上的五星旗》，并指出《从地球到月球》的主人公名叫阿当（Ardan），是纳达尔（Nadar）的变位词，然而贝格利并未提到凡尔纳的《征服者罗比尔》。凡尔纳在这部小说中曾提到，未来飞行的种种问题让苦心钻研的纳达尔感到困扰而痴迷，小说在高潮部分描写了罗比尔海盗式的飞行器“信天翁号”和一个国家级的巨大气球“前进号”之间的斗争。
《伟大的纳达尔》传记作者亚当·贝格利这样看起来，纳达尔似乎要活得足够长，才能看到现代飞机的问世了。在他1910年去世前夕，90岁生日之前，路易·布莱里奥驾驶单翼机横跨英吉利海峡，他还发了一封电报表达祝贺。
然而，贝格利的《伟大的纳达尔》并未在这里停笔结束。在题为《纳达尔世界纪念品》的附录中，他展现了参观过这位摄影师工作室的许多名人画像。其中包括了无政府主义者米哈伊尔·巴枯宁、前法国总理弗朗索瓦·基佐和阿尔方斯·卡尔——他的名句“万变不离其宗”（法语原文：Plus ?a change， plus c’est la même chose）被无数人铭记。贝格利引用了这些名人写在纳达尔留言簿里的风趣而古怪的评论，使得这本简洁明了、读来让人愉快的传记在愉悦的气氛中收尾。
（翻译：陈宛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