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朗西的黑白摄影:和八十年代的中国日常对话

2018年09月19日 10:00 澎湃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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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者 钱雪儿 实习生 张紫祺

  克里斯汀-德-格朗西(Christine de Grancy)1942年出生于捷克。她经历过“二战”的悲剧和恐惧,希望能够以不带偏见的目光去看待这个世界。格朗西原是一名陶瓷家,她于1965年起将注意力转向摄影。 她的作品曾在汉堡、维也纳、法国、纽约、东京、贝鲁特和俄罗斯等地的博物馆和画廊展出过。1993年,她被法国杂志PHOTO列为全球100位最佳摄影师之一。她热衷于用黑白摄影拍摄人物。她说,她想要传达出生命的脆弱和对人们的同情。

  9月21日至23日,格朗西的摄影作品将在上海展览中心举办的第五届影像上海艺术博览会中展出,展览开幕之际,“澎湃新闻·艺术评论”(www.thepaper.cn)对这位76岁的摄影师进行了专访。

  克里斯汀-德-格朗西是一位热爱旅行的摄影师。她的足迹遍布全球,中国、日本、巴基斯坦、希腊、土耳其、格鲁吉亚、俄罗斯、阿尔及利亚、尼日尔、马里。虽然旅行构成了她生活的重要部分,但格朗西并不认为旅行本身对她的摄影有决定性影响。“如果有某个主题真的很打动我,我会想要彻底地把它探索一遍。光是一趟旅行本身尚不足以让我去出版我的作品。”格兰西告诉记者。

上海,1984年 ©Christine de Grancy上海,1984年 ©Christine de Grancy

  旅行本身不足以构成她的创作冲动,无数次旅途中,让格朗西感动的是人如何生活。她记录的世界不是山川、河流、鸟兽、森林,而是我们自己,人。或许正因如此,她带着相机走过这么多地方,我们却难以在她的作品中窥见一点旅途中的色彩斑斓、风景如画。她热衷于用黑白摄影拍摄人物。她说,她想要传达出生命的脆弱和对人们的同情。

  格朗西的镜头下,各个国家、各个时代、各个年龄、各个行业,各种各样不同的人物交替出现,好似可以跟我们进行跨越地域和时空的对话。1984年,格朗西受邀到访中国,此后两年里,她在中国拍下不少纪录时代的照片。她在这里结识了作家王蒙、张洁,也认识了摄影师夫妇侯波和徐肖冰,但对她而言,中国人平凡的生活百态更让她着迷。参观故宫的父女、街头的蔬菜摊贩……这些人构成了她眼中那个时代的中国。此次影像上海艺术博览会呈现了她在1984年-1986年的中国所拍摄的作品,给了今天的我们一次与过去的中国对话的机会。

参观北京故宫的父女,1984年 ©Christine de Grancy参观北京故宫的父女,1984年 ©Christine de Grancy

  澎湃新闻:能否简单介绍一下你的背景?你是如何涉足摄影的?

  克里斯汀-德-格朗西:我原来是一名专业的陶瓷家,后来又往制图学和设计方向深造。1960年代到1970年代,我在一家德国广告公司担任艺术总监。这项工作使我得以和不少摄影师近距离接触。由于现实生活与广告对人生活方式的引导之间存在明显的矛盾,我很难在广告的道路上继续下去。

  我出生于1942年,“二战”的恐怖和悲剧在我身上留下深刻的烙印,我这一代人承担着巨大的损失,并且背负着与我们父辈相关的耻辱。作为年轻人,我们渴望有机会探索这世界的多样性,不带偏见地看待它。

北京的花鸟市场,1985年 ©Christine de Grancy北京的花鸟市场,1985年 ©Christine de Grancy

  澎湃新闻:1984年,你访问了中国,并在这里拍下大量照片。能否谈一谈这次旅行的契机和经历?

  克里斯汀-德-格朗西:1984年,我作为摄影师和艺术家,受奥地利中国友好协会邀请来到中国。那是我第一次访问中国。后来,我又和我的朋友安德烈-海勒(André Heller)一起来过中国,他曾将中国杂技演员主演的精彩节目Begnadete Körper带到欧洲。

  1985年,我获得允许为中国作家张洁及她的母亲摄影。1986年,我在侯波和徐肖冰位于北京的公寓中见到了这对摄影师夫妇。徐肖冰当时刚刚为某个展览做完准备:他拍摄了一系列关于毛泽东“长征”的照片。我们还拜访了时任中国文化部部长、作家王蒙。不过,我最关注的是捕捉中国芸芸众生的日常生活。我用莱卡相机的取景器“摘取”了这不可思议的一切中的片段。有时候,那些成功的“不完美”或许揭示了生活中某些难以言喻的真相。

  当然,另一方面,我也想向世界展示中国人的意志与生气:他们渴望让这个古老而伟大的国家融入现代,并在世界舞台上占据一席之地。

山东,1984年 ©Christine de Grancy山东,1984年 ©Christine de Grancy

  澎湃新闻:有人说你是个边行走边拍摄的摄影师。旅行对你的摄影有什么影响?

  克里斯汀-德-格朗西:其实,在我的同代人当中,有很多都比我更常出去旅行。如果有某个主题真的很打动我,我会想要彻底地把它探索一遍。光是一趟旅行本身尚不足以让我去出版我的作品。

  澎湃新闻:人物似乎是你“中国”系列的主题,相较建筑或自然风景,您为什么更热衷于拍摄人物?

  克里斯汀-德-格朗西:建筑或风景固然美丽,但它们不会“微笑”。还有什么比人类以及他们所掌握的各种技艺与能力更有趣的吗?政治家试图改善人们的生活;医生竭力帮助病人恢复及健康;农民悉心呵护庄稼;教育家将知识传播给下一代人;工人在工厂里努力干活……认识一个人,不带偏见地接近他,从而了解他的生活状态,这样的经历无法和其他任何事情进行比较,还有什么比这更有趣的吗?当我们寻求与他人的联系时,我们必须尊重差异。当然,这对于想要和平共处的每个人而言都是莫大的挑战。不过,只有真诚的相处才能换来更好的关系。我将这一点视为我工作的意义——我一直想在这一方面做出一些贡献。

北京的蔬菜小摊贩,1985年 ©Christine de Grancy北京的蔬菜小摊贩,1985年 ©Christine de Grancy

  澎湃新闻:这些人身上的哪些方面会吸引你去拍摄他们?拍摄前,你会和他们进行沟通吗?

  克里斯汀-德-格朗西:我对人们怀有巨大的同情,我想这也是我的照片试图传达的内容。

  每一次的相遇意味着什么?当我们想要怀着善意去接近他人的时候,会产生一股人与人之间的魔力。当我感觉某个人不想被拍摄,我就不会去拍。在这些相遇中,无言的交流很重要,那也是“理解”并“产生联系”的开端。在那样样的情况下,这种语言是不会出错的。而另一方面,语言本身也可能是晦涩模糊的。

  澎湃新闻:你似乎更偏爱黑白照片,在你看来,黑白照片的独特性或魅力是什么?

  克里斯汀-德-格朗西:风景、时尚、广告和大众旅游在运用彩色摄影上都有各自的理由。而我的意图是让人看到生命那令人震惊的、无法摧毁的力量,与此同时,我也想要展现生命的脆弱,以及人类不得不习惯这一点的事实。对我而言,黑白摄影是最适合这种表达的方式。

四川,1986年 ©Christine de Grancy四川,1986年 ©Christine de Grancy

  澎湃新闻:你最近在进行哪些项目?

  克里斯汀-德-格朗西:最近的项目包括展览“大卫·鲍伊在Gugging”,记录了音乐家大卫·鲍伊拜访维也纳附近郊区Gugging的非主流艺术家及精神病院的病人的故事,展览同时在位于维也纳和柏林的克罗恩画廊举行,很快也会前往瑞士巴塞尔)。此外还包括“过境——伊朗人在维也纳”(1991-1993),展览于2015年在维也纳犹太博物馆将举办。

  目前,我正在尝试将我的作品数字化。结果,很多几乎被遗忘的主题又重新浮现出来,下一代人可能会对这些主题感兴趣。

大卫·鲍伊在Gugging #24,1994-2017 ©Christine de Grancy大卫·鲍伊在Gugging #24,1994-2017 ©Christine de Grancy

  澎湃新闻:接下来我们聊聊照片的收藏吧,你怎么看你的作品被其他人收藏这件事?

  克里斯汀-德-格朗西:这让我感到开心。如今大受欢迎的摄影其实是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慢慢发展起来的。现在变得几乎难以控制了。我在1979年在汉堡的PPS。画廊(PPS。 Gallery)做了第一个关于维也纳的展览,由传奇的时尚摄影师和画廊主F.C。宫迪拉赫(F。 C。 Gundlach)主办。今天,他是德国摄影协会的高级主席。1981年我在列支敦士登现代艺术博物馆办了我在维也纳的第一个展览。

  澎湃新闻:既然现在从网络上找到并下载照片这么容易,你认为摄影作品的原版和收藏的意义是什么?

  克里斯汀-德-格朗西:我一直很小心地对待我摄影的主题和照片中出现的人物,我尽我所能保护好我的作品。我从未想过只是做一个“图像提供者”。对我来说,我的照片会在怎样的语境下公开非常重要,每一个摄影师都必须自己去决定这些东西。

来自大同的皮影艺人,1986年 ©Christine de Grancy来自大同的皮影艺人,1986年 ©Christine de Grancy

  澎湃新闻:你的一些作品会在影像上海艺术博览会展出。参与这样的摄影博览会,你感觉怎么样?

  克里斯汀-德-格朗西:对我来说,能够和中国的年轻人们分享一些大部分是来自他们祖父母年代的东西是一件非常高兴的事情。

  我想要用伟大的法国作家阿贝尔-加缪(Albert Camus)的几句话作结:“旅行中没有快乐。我宁愿把它看成一场苦行。一个人去旅行是为了教育——如果教育可以被理解成我们感官最秘密的驱动,即对于永恒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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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签: 摄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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