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书法与江湖体
诸荣会 江苏教育出版社编审(教授)、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南京历史文化名城建设专家委员会委员,有书法理论著作《读碑帖》行世。
文/ 诸荣会
应邀为某园林题写了块匾额,一喜欢书法的作家朋友看到后对我说:“总体还行,只那个‘杨’字写得不好!”
这真出乎我意料,因为我自己恰恰觉得这“杨”字在几个字中写得最“好”哩——虽然那几个字我当初只是一挥而就,但其中那个“杨”字我竟然碰巧写得与 《祭侄稿》中的那个几乎一样。于是我将其与朋友直说。他不信,竟翻出《祭侄稿》比对,当他发现我所说并非虚言时又说:“虽然你写得与《祭侄稿》上差不多, 但在这匾上也不算好字,因为人家颜真卿《祭侄稿》上的字是表达悲伤心情的,而你写一座园林的匾额,应该写出轻松愉悦的味道才对。”
“我的天哪!”他的话让我差一点如此大喊一声,但终究没喊,只是老老实实承认我这“杨”字写得确实不好!非常不好!最最不好!因为我当初在写这园林 的匾额时,心情的确是“轻松愉悦”的,至少是一点儿也没有颜真卿写《祭侄稿》时的那种悲伤。只是当我请教他愉悦的“杨”字到底与这悲伤的“杨”有什么不同 时,他说了半天,竟让我想到了所谓的“现代书法”和“江湖体”,还让我想到了鲁迅曾说过的话:写杀人,难道自己得先去杀一个?写妓女,难道自己得先去卖 淫?
所谓“现代书法”,是指受日本“少字书”影响而产生的一种似书似画又非书非画的书法(暂且也称其为书法)形式,其曾经红极一时,一度还曾堂而皇之地进入过“中青展”甚至“全国展”的神圣殿堂,只是如今大有销声匿迹于书坛之趋势了。
所谓“江湖体”,是指在一些旅游景点能经常看到,在一些街头艺人笔下常有显现的一种以书法形式出现的毛笔字迹:或一个“龙”字被画得如一条龙一般,或一个“剑”字的“刂”末笔被画得如一柄悬着的宝剑……
不可否认,“现代书法”和“江湖体”,有时也具有一些工艺性和工艺美,若悬之于壁间,也有一定的装饰效果,也能多少起到些点缀和美化环境的作用,但是这并不等于它们就是书法,最多只能也算是一类视觉艺术品或工艺品而已。
“现代书法”和“江湖体”不是真正的书法!
当然,书法原本也属视觉艺术,其视觉效果也是书法家创作的艺术的提前,也是读者和观众艺术审美的出发点,而书法的视觉效果原本是与视觉对象的符号性 意义并不直接相关的;换言之,一件书法作品的艺术效果如何、艺术水平的高低,最主要和最直接相关的是其文字的形体呈现的效果本身,而不是作为符号系统的文 字的符号意义。而一些所谓的“现代书法”和“江湖体”,它们努力的并不是使自己笔下写出的文字形体视觉效果更符合中国书法的美学原则和美的规律,恰恰注重 的只是一些文字的符号意义和象征意义,因此,此类“书法创作”(如果也算是“创作”)在选择文字内容时,一般只是一两个意思具体而又形象的字眼儿,最常见 的便是:“龙”“虎”“舞”“剑”“长城”“腾飞”等;其所谓“创作”无非是把这个字的符号意义恢复成一种绘画形象——或龙、虎的形象,或舞蹈、长城、鸟 儿飞翔的样子。而如此“创作”如果硬要归为艺术,最多应该勉强归在绘画的名义下,而不应该归入书法,因为书法创作的对象是文字本身,而不是文字的符号意 义。
这当然也不是说文字的内容,与书法家的书法创作毫无关系,对作品的风格显现毫无影响,但这种关系和影响,一是间接的,二是有限的。《祭 侄稿》是悲伤中写成的,《刘中使帖》是喜悦中写成的,并不是说学习了前者只能用来写表示悲伤的内容,学习了后者只能用来写高兴的内容。若真这样,无疑是一 种简单、机械、无聊、庸俗;而如此写出的东西,充其量只能是“现代书法”或“江湖体”。
“现代书法”与“江湖体”本质上终究不是书法——算作工艺美术,又太过粗糙、简单;算作绘画,又如同儿戏般幼稚——而这或许就是“现代书法”会在短暂的红极一时后销声匿迹的原因,也是“江湖体”终登不上大雅之堂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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