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和西:心灵秘境

2017年07月18日 17:25 新浪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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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和西作品:《田园》陈和西作品:《田园》

  陈和西:心灵秘境

  文丨叶梦

  陈和西的油画,也许画家本人无法用语言来完美诠释;因为绘画创作的心理动因很诡秘。绘画的色彩轨迹实则隐藏着个人的精神密码与审美的追求。这些也许都无法说得很清楚。

  陈和西的油画其实是一部由色彩构建的个人心灵史。他一直在用油画这样的形式创建一种个人化的心灵秘境。

  翻开陈和西近20年来的山水油画作品,仿佛进入一个幽深博大的秘密花园,景色可谓一步一重天。从宁静的田园、静谧的村落、斑斓的沃野、迷幻的芦苇、寂寞的水塘、绚丽的湖湾、温馨的农家;山野村落之间点缀的牛、狗、鸡、鸭、鹅等飞禽走兽,他的大量作品就像曲径曲分叉的花园,多个色系多种探索交替出现。他一步一步往前走,每一步都让人感觉出其不意,回首陈和西的创作之路,期间不乏螺旋式地上升,也有左右延伸的支路,探索过程的作品让人眼花缭乱。作品的丰富,创作手法的多变,让人叹为观止。

《拾果子》《拾果子》

  玩到后来,越来越大胆的的陈和西,开始自由地炫技了,选取乡村一角,画了同一场景四幅色调不同的作品,每一幅都那么耐看。最近几年,人物不再作为风景的点缀,正式成为山水里的主角,当我看到以人物为主体的作品《拾果子》,感觉好极了。就是这些打动人心的画面,构成20年来孤独劳动的成果,最近的作品,他大胆地不断地打破原来套路,那些早年探索出来的路子尽管已经得到外行与内行的认可,同时收藏家也非常喜欢。这个时候的陈和西选择的是放弃,放弃那种大家都认可的表现手法,他注定要开始新的探索。

  我惊叹:要抵达这样一个境地,非人力所能及,即使你有他那样的刻苦耐劳的精神,若你没有对于色彩的天生敏感与独出机杼的表达,你也无法抵达。

  作为一位油画家,我想说:陈和西的审美体系完全是东方的。他涉足山水油画,用20年创作的丰富作品构建一个属于他个人精神品格的心灵图式。

  尽管陈和西在尝试山水油画的早期也试水观念绘画,但是他的内心一直崇尚东方的意境。大多画油画的中国人对于西方油画有朝圣的情结,然而,陈和西心中的“圣”在东方。他以安宁静谧的境界为审美追求。他只是用油画工具来表现东方精神和他的内心世界。

  回溯陈和西山水写意油画创作20年,鸟瞰他的创作全貌,我试图走近他由色彩构建的心灵世界。

  背景与底色

  在中国文化浸淫下的中国人。也许冲口一句便是《千字文》的开头:“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我想先用“玄黄”系列来解读陈和西,而不想用黑色这么简单的字眼来表达。我愿意用玄字来概括,是因为“玄”不是一个简单的黑色解释得了的,玄在颜色上指的是深蓝近于黑的颜色,玄字的原意是有绵绵不尽的意思,潜藏沉着厚重的感觉。玄也可实指高远深邃的宇宙。宇航员看太空,全是墨墨黑,只有恒星略有微光。天,是黑色的。黑色曾经是陈和西的符号,乃玄之基调。玄黄是中国人对于宇宙色彩的概述,此乃天地之色也!

  从作品色彩基因溯源。“玄”调系列源自陈和西连环画的基调《拉钟老人》等优秀的连环画作品。刊登在《连环画报》1986年9期的《拉钟老人》,黑色调子,现在看来都非常棒,看得出陈和西塑造人物与构图的非凡功力。上个世纪末,陈和西开始的山水油画创作,延续连环画的玄色调子,没有想到一举成功。陈和西早期的山水油画《牛犊》与《沃土》,我看到了他玄调的延续。

《村头牛犊》《村头牛犊》
《沃土》《沃土》

  这个玄色一直是陈和西心灵的主调,这个主调与他追求的东方的静美一脉相承。

  可是,一个擅长用玄色调创作人物画的陈和西是怎样转到山水写意油画上来的?

  陈和西开始由连环画创作转入山水创作的的头两年。他的山水依旧承袭是玄色调子,持续有两到三年,之后开始尝试更多的色彩。尝试多色彩的获得成功,并且收到了好的效果。

  《沃土》采用了摄影的中焦聚景,一大片黑色被垦翻的土地占据了大部分画面,尽管近处黑色的土地不在焦点中心,是虚幻的,蓝天下投射的微光都是模糊的,而远处的屋场清晰可辨;蓝天背景下是没有收割的庄稼。这个画面今天看起来还很经典,这样的画面让人很多年都不会忘记,在二十年前引起的视觉冲击可想而知。

  《牛犊》使用更多的黑色,远处黑色的山的一角,错落的黑色的屋廓分散着三棵造型不同、但同样都显得很寂寞的树;深黑色的瓦屋顶、黑色的菜园石头围栏与木围栏把空间分割,黑色中带一点黄色的草垛,那头孤独的灰白相间的牛犊完全置身于农家石头院墙的黑色背景之下。我一直在想:这个构图源自于哪个场景?源自于一个什么样的机缘,这个画面像一个梦境,构图与意象就是那么长久地让人感动。

  也许,陈和西的心灵深处有绵绵不尽的玄色系列,尽管他后来多年不用这个色系,偶尔看见他的作品再次涉及这个系列的时候,我就会有一种欣喜。前两年的《拾果子》《晒薯干》我就突然遇到了这个色系,马上让我想起陈和西过去的作品。

  一个人喜欢使用哪一种颜色,仿佛是一种初衷,在心灵上应该有缘由的。我想起了陈和西的幼童时代,上个世纪50年代初的湖南浏阳北乡的一个村子,那些丘陵水塘、寒冷的漫漫冬夜、昏暗的煤油灯,生活在巨大阴影之下乡村孤独小男孩。尽管他在5岁之后迁移到城市,那些幼童时代的记忆已经模糊,甚至无迹可寻,但是,童年心灵印记会很顽固地影响一生。我想:那些沉重的调子与童年的心理经历有关。当然,那些不过是人生大戏的隐秘背景而已。上个世纪80年代在中国连环画舞台崭露头角、活跃十年之久的陈和西,在90年代开始了山水油画探索之旅。这才是陈和西追求探索的辉煌的二十年。

《油菜地》《油菜地》

  接着这个之后,陈和西开始另外色调的尝试。当年最有名的代表作之一也许是《油菜地》。这幅大画在2000年初一直挂在陈和西湘江边房子的客厅。这是他从玄色系列蜕变转换期的作品。依旧是中焦聚景,构图比例酷似《沃土》,采用装饰性绘画手法,黑色尽管在渐渐退去,仍然在画面中间显得很有力量。,从玄色系列蜕变出来的陈和西,一反常态,用明亮的黄色铺陈于大地之上,富有装饰味,画面视角开阔旷远。这幅画也是陈和西早期的代表作之一。

  人物画家陈和西的华丽转身来得非常顺利。然而,这一系列他没有久玩,很快就进入到另外的系列。

  1996年,距今已经二十年了。我现在再来看陈和西的这个二十年,一步一步走过的历程,啊!似乎也应了“天玄地黄”一说。陈和西自“玄”调登场,二十年来的心灵历练与创作实践,融合玄黄诸色,用天地之色构造出无比辉煌的心灵秘境,他的大量不同色系作品,已经在中国油画创作领域备受关注了。

  静寂与和谐

  最近我读罗斯金(意大利)的《线条、光线与色彩》,有一句话跳出来,我记住了:“一切来自于:平静与坚定。”这位已经过世一百多年的意大利先生,今年春天与我在纸上相逢,他的部分见解依然是那么有力量。这五个字,足以概括陈和西的状态。

  陈和西的审美趣味以及追求,最早是受日本画家东山魁夷与平山郁夫的影响,他从日本画家作品找到了东方的审美趣味。平山郁夫作品对于陈和西早期山水油画的影响特别大,平山郁夫的那种宁静与陈和西的追求锲合,平山郁夫作品的静美风格,为陈和西审美框架确定了基调。还有中国的传统绘画,中国画表现的意境、传达的精神也是安静的。可以说,东方的绘画精神一直在陈和西油画里默默生长着。

《入冬》《入冬》

  长沙,岳麓山下湘江岸边的学堂坡,陈和西家与我家相距很近。我曾经是他家的常客。他的画室在四居室的北面一间,抬眼即可眺望窗外的湘江。陈和西进入创作高峰期正是在这间斗室起步。狭小的空间堆满画板,普通的画架,画画的座椅就是农村常见的矮木靠椅。在小木板上画油画,当然,这个空间也只能画小画。一大批40cm/40cm的画作就出自于这个小画室。这个时期是陈和西的一个重要的探索时期。也是我们交往很多的一个时期。

  陈和西在这个时期的作品多用单一底色作画,以小幅居多。大概是2005年,广州的一个艺术博览会,和西的妻弟正好获得免费的展位,力劝陈和西把作品拿出来一试。和西创作多年来从未把关注点放到市场,有几位朋友主动帮他把画专程赴广州参展,没有想到展览期间,陈和西作品反响热烈全部卖光。同行的肯定,同行艺术家以及民间藏家的喜欢,给陈和西也带来了一种意想不到的鼓励。陈和西作品的首次亮相羊城市场,这给一直在默默作画,从来不关注市场陈和西带来另外一方面的鼓励。

  2006年8月,和西邀请我与何铁凡一起陪他到常德寻找写生基地。在常德、桃源、汉寿等地看了不少地方,结果走一圈下来还是没有找到理想的写生基地。返程中,我建议到沅江的南洞庭湖看看,请赵溅球教授带路,介绍了他多年寻找到的写生宝地。结果,美丽的赤山岛附近的湖湾港汊成为此行寻找到的最佳写生基地,这个地方后来成为陈和西创作的福地,成为他多年的教学写生主要基地。在南洞庭湖,陈和西画了大量的作品。看到那些作品,我都会有一种亲切感。那些湖湾港汊、那些菜地、芦苇、农舍,水塘、特别是红色的土地,那些都是我所熟悉的故乡景物。

  也因为南洞庭湖,使陈和西在山水田园油画的创作抵达相对自由之境,后来,他似乎不在乎客观景象,随随便便的农村一角,他都能够在画布上营造出独特意境,他主观造景的能力几乎抵达了随心所欲的状态。

  他致力于油画山水的意境表达,他一直朝着他心中的意境出发,这些系列作品时隔多年,依然散发着迷人的芳香。过去的系列作品,已经成为陈和西回不去的过去,但是大量的经典作品像一个个里程碑被固化在他创作年表上。

  回想新世纪初,陈和西不同味道的田园油画使我陷入一个宁静的世界,让我享受到一种心灵的安宁,它们慢慢浸润着我的感觉与灵魂。和陈和西交往多年,我渐渐读懂了他和他的油画。我每次看他的作品,都有新的感受。他的每一幅风景都是心灵的表达。

《池边》《池边》

  陈和西的油画像中国画一样营造意境,画面氤氲着楚地的潮湿,表达出一种宁静悠远的诗意。那些菜园、山塘、田垄,点缀在风景里的农夫,他们是静默的,凝固在一种悠远里。画面蒸发的是一种初夏的热气,那是让我熟悉的山地的气息。让人感觉是湖南而不是别的地方的气息。那些劳作的背影、晚归的牛或者鸭群……无不有亲切熟悉的感觉。

  意态重构

  刘学先生在他的著作《先秦诸子的思维研究》中谈到:“境界不是凭空虚构的,精神之境界和现实境界之间存在着不可分割的联系……精神之境有时候是同态的有时候是异态的。在先秦诸子那里,精神境界往往是对现实境界的意态重构”。

  陈和西避开驾轻就熟的创作手法,不断进行意态重构,渐渐地“胆子越来越大,废品越来越多。”废品也就是不断探索不断放弃的证明。

  陈和西在2000年就开始了单色底色创作。大概从2006年开始,就在他运用底色作画非常娴熟自如的时候,他感到了危机。他决心放弃已经驾轻就熟的技法,另辟蹊径。

  作为油画家,陈和西从来没有说过与国际接轨。他利用不断翻新的“底色”,不断创新。陈和西说:“我的骨子里是要回到我的初衷,回到自己要表达的理想境界。”可通往理想境界的路一直曲折漫长的。对于静寂和谐的表达已经驾轻就熟的陈和西,并不满足自己的作品,他依仗对于色彩的高度敏感,对于表现技法的多年探索,竟敢违拗自己的初衷,由静寂而绚烂,寻找另外的路径抵达他的理想境界。

  对于色彩的表现,好在陈和西几乎从来不诠释。我每次去看他的画,总是默默地看了,最多“啊呀”一声,我从来不去追根究底。有时候看到他违拗自己的初衷,选择色彩的冲突来组织画面,用一种绚烂的调子来铺陈,我想:这个似乎在违拗他的初衷?当然,我也不出声。我听陈和西说过:人在往前走的时候,不是一条直线的。其实,我一直是喜欢他的初衷,每次看到他画得绚烂斑斓的时候,总是有一种忧心,担心的是陈和西走入媚俗一途。自从他的作品《花地》问世,我就一直有一种疑虑。

  因为太熟悉陈和西了,他的二十年来的探索之路一一细数过来依旧历历在目。越熟悉的人也许越会忽略他的精神,人很容易因为熟悉而被诸多具象的细节所淹没,也容易产生视觉盲点。我担心对于陈和西的解读会因此陷入盲点。有时候我会刻意地保持距离,让我退后一步来看他。

《放养者》《放养者》

  从2006年到2009年,对于陈和西来说,三年的徘徊,迎来一个突变。从《花地》《芦苇塘》到《放养者》。我确实吃了一惊。

  记得是2009年11月23日,我到湖南师大参加一个画展的开幕式,会后我坐陈和西的车去湘江岸边的荆江画室看新作。一进画室,就被他刚刚画出的一批小油画迷住了。

  和西近年几乎放弃了小尺幅油画。画的油画尺幅大些了。看他重新回到小幅油画创作,心中十分欢喜。陈和西的新作给人大惊喜,其中我最爱的是《放养者》(40*40),那灰紫色的调子把我一下子就抓住了。感觉色彩特别洋气啊!画面用45度俯瞰的角度,攫取温暖的乡村一角。天空是紫灰色又不完全是,像秘色瓷吧?反正是一种无法言说的颜色,整个画面的调子是紫灰色的温暖,色彩的渐变与丰富被秘密地高度统一在画面里。树是黄绿色,是秋收后浅冬的颜色山村一角。远处的低岗,收割后的旱土留下植物的气息。灰白的乡间土路有两个着黑衣的农民背影,他们赶着一群白鸭往画面尽头走去。一只狗跟他们在后面。画面格局极为讲究,色彩非常耐看,丰富得无法言说。我当时就意识到:这是难得的精品,是和西的力作!

  《放养者》这一批画出现, 逃离了色彩的对抗,绚烂与夺目,画面色温润和谐,色彩渐变到难以辨析,色彩丰富与饱和度却是前所未有的。

  我的疑虑顿时消失。我曾经一直耿耿于怀的《花地》,不过是他在前行路上有意设置的曲径,原来,这是陈和西因突破需要而采取的迂回前进策略。

  这个时候,当我回过头去再看陈和西各个阶段作品,作品中那长久的温润给我一种莫名的感动。他的作品就是他心灵的写照。他宁静的田园是对世俗的一种对抗,是对当下浮躁世风的一种反叛。他一直是以对现实抗拒的态度给自己的心灵做调整修复,保持了艺术家本原的气场。这种状态是无法模仿的。也许陈和西风景画创作的技法可以通过学习而得到部分,但是心灵的气场要通过自我的修炼才可以得到。所以,渗透了画家人格力量的作品,任何人是无法完全模仿的。

《水塘边》《水塘边》

  成为一个要有个人风格的艺术家是不容易的。陈和西每前进一步,都会有困惑和彷徨,他总是坚忍守住不放弃。他的风格愈来愈凸现,他的田园风景的路子越走越宽,近年来成为南中国最有影响的山水写意油画家之一。

  即便个人风格成熟,也为业界认同。可是,陈和西的意态重构正在寂寞中潜行。他是一个永远不满足的人。

  恣意飞翔

  艺术家最高的境界就是走入自由之境,自由之后就可以恣意飞翔,抵达神秘的精神之境。

  我从2013年之后,因客居深圳,与和西疏于联系。偶尔从他学生发的朋友圈看到他的写生新作。每一次都有惊喜。最近把和西这五年来的作品仔细解读,读完陈和西的PPT《我的绘画之路》之后,不免大吃一惊,一个人一辈子的艺术追求都浓缩在这个电子文本中了。作品的丰厚与扎实,就是靠这些来证明自己的创作年轮,证明自己精神厚度与抵达自由之境的高度。

  按照我对陈和西观察的创作年谱,2006到2009年是一个飞跃,2011至2017年,也是他艺术上全面突破,恣意腾飞的六年。渐渐走入自由之境的六年。

  由单色底色进入花色底色的技术探索,技法层面的探索对于画家也许很重要。然而,我更关注的是作品抵达一种新的意境,一种常人难于抵达的高度。在视觉上给人以惊喜以愉悦的程度。

  陈和西在绘画题材的拓展给他更大的空间,他开始四面出击,是偶然还是蓄意?比如他突然回到20年前已经炉火纯青的人物画,他早年对于人物画的刻意锤炼,如今信手拈来被安置于风景之中,一切是那么妥妥的熨帖。

  有一次外出写生中恰逢下雨,无法室外写生。陈和西把乡村小餐馆作为写生对象,当时就有学生拍照发在了朋友圈,啊呀!我当时感觉特别奇怪:一直钟情于山水的陈和西,怎么把目光放到了室内,而且画的就是那么普普通通的简陋的农家小餐馆,椅子都是矮矮的木靠椅,毫无美感的室内装饰,我怎么也不会想到那些场景可以入画。奇怪的是:那画还特别出彩,看了爱不释手。这个就是陈和西的狠啦!化平庸于瑰丽,信手拈来都是美。陈和西在2016年获得“可见之诗”第二届全国油画作品展优秀奖的《露天餐厅》(80cmx80cm 2013年)就是这样一类作品,《露天餐厅》里的几张桌椅作为画面主景,两个服务员面目不清的身影,远处的湖景是锐三角插入进入画面、近处的铁围栏,远处的建筑,凌空布下的绿树的枝干树叶与树下的餐桌呼应。如此不出奇之地方,画家在组织画面、取景构图却有出其不意的妙!平淡无奇的景象被他构成出了经典意味。此画获奖必然有其道理。只是之前我纳闷:近年来陈和西创作不乏经典作品,为什么送《露天餐厅》去参展?这下子才得到了答案。

《露天餐厅》《露天餐厅》

  对于探索者来说,前面本就没有现成的路可以走。陈和西一直在探索自己油画创作语言,并为此做出很多努力。传统的油画路子,已经有无数前人走过,客观真实地复制风景已没有意义。他从驾轻就熟的山水田园的画风中蜕变出来,一步一步都给人惊喜与感动。如今,他开始跳出纯粹的山水田园,开始涉猎建筑、城市;人物也出场了。人物一出场,就别开生面。随着陈和西潜伏于心的形象陆续登台。没有想到竟然有一批唐代仕女出现在油画布上,刚刚见到这一类作品的时候,感觉很诧异。他已经不拘泥于他钟情已久山水田园。有更大的空间等待他的画笔来表演。他笔下的现代与古代仕女,采取做减法的方式来高度概括,色彩游离,与画同一类题材的艺术家拉开了距离。看得出是在一种完全放松的状态下创作!我想起了他曾经对我说过敦煌对于他的影响,这些仕女让我想起了他在对敦煌膜拜之后用独特的语言表现出来的虔诚。

  陈和西的画风在不断地转变,他的绘画语言也在不断变化,并经常尝试不同手法超越自我。他的作品不仰仗写生,不对自然做直接摹写。在照相术如此发达的今天,写实的摹写显然已经越来越失却了意义。他认为过分依赖写生会没有个性。他的写生一开始就不是完全意义的写生,在写生的同时就开始了意境的营造和勾勒。

  陈和西在异域俄罗斯的写生,也与无数中国油画家写生俄罗斯的作品拉开了距离。域外写生的《俄罗斯教堂》 (60x 80 2015.9),那灰白色的调子雅到极致了。

《俄罗斯教堂》《俄罗斯教堂》

  比如2010年的《野鸭子》写意抒情是那么随意。白色的芦苇就像精灵一样在暗绿的水中摇曳,远处坡地的色彩看似和谐,实际上丰富得就像一个无法解开的色彩谜团,衬托出苇塘与野鸭子的迷幻背景,然而,天空就是那么明澈干净,就一小绺白云呼应这个既真实又虚幻的画面。

《野鸭子》《野鸭子》

  陈和西力求在作品的整体上和别人不同,在技法上有突破。他讲究画面的整体情趣,善于营造比较平和自在的生活画面,静态、悠闲的诗意画面与现代紧张的生活状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陈和西从客观风景得到启发,通过心灵加工,赋予作品更多是一种主观化了的意境。也许构图可以取自于自然,但是意境的营造和对景物抽象概括的描述要靠个人的全面修养。让画面景物达到一种高度的和谐,是创造者在作品孕育过程中一般是为外人所不知的秘密。

  陈和西作品的最大特点是建立了系统的、个人化的绘画语言,他把油画的色彩技法与中国画的意境构图结合起来,揉在一起,从中找到了自己最合适的方法。我发现他在不断地变,不重复自己,不停歇地寻找着自己最合适的表达语言。他追求对于形色更加苛刻的把握,对色彩的表现力极力试图抵达一种极致。

  陈和西在每一个时期作品都不一样。最近几年频繁地外出写生,对于地域性的色彩表达,他对自己提出了新的要求。比如去某地写生,开始几天他或许会进入漠然中,需要几天渐次进入状态找到语言,只有找到语言,介入到当地的气场中,他才会拿笔。比如他在通道写生,他惯常的花式底色已经难于表现通道本地豪放的建筑本色。经过几天的观察,找到语言之后,大为兴奋,他画的通道建筑物写生画出了不一样的味道,契合湖南通道厚重的地域特色。

  而用在广西桂林的又不能够用来画通道手法来表现,有几幅画桂林的油画,农家小景比如《农院之一》等,却是那么轻松写意,温馨可人,很像兼工带写的工笔画。

《农院之一》《农院之一》

  最近,当我看到2017年4月的湖南平江长寿的写生,我的心里一惊,大量的黑色支撑的画面,一反斑斓炫丽,让我有一种久违的欣喜:啊!回到初衷回到玄调,这时,我会想起陈和西早期的山水人物。当他走了很远的盘旋山道,一步步接近他心目中的峰巅,享受的是左右逢源的自由之境,该是多么快意!

  隔岸观人

  陈和西面相敦厚,大眼睛泄露出善良与天真。前些年我曾给他专门拍摄过许多特写镜头,有一次,我还专门守候在篮球场一个多小时,为他拍过不少精彩的镜头。有一次是雪中上岳麓山。我在缆车上回过头来反手拍了他。陈和西在静默到时候显示无比的平和,舒展的五官,恬淡的神情。他在打篮球的时候,却如脱兔一样敏捷。唯一一次见到他的霸气,那是在浏阳的北乡,他为父母购置的农家小院,他倚靠在院墙上,与同村的乡亲们闲聊,气度非凡,大有一种指点江山的霸气。这种霸气平时就隐匿在他的画笔之下,生活中偶露出一点而已。其实,要想超越自我,非得有霸气不可。

  一个忠诚、浑厚、朴实的人,他拥有与心灵相对应的外表,不熟悉的人却不知道他的俏皮与幽默。有一次,他和我们说起年轻时的一起恶作剧,把我们笑翻了,真的想不到和西是一个这么有味的家伙。他的幽默与俏皮只有在特定的场合才会出现,当然只有当好友谢伦和在场的时候,陈和西才会故态重现,机智幽默随便就来了。他的机智俏皮同样深藏在作品的构图中,隐藏在他的画作中间。

  想起大家同住岳麓山下湘江岸边的那些年,几个玩艺术的朋友常常在陈和西倡导下或登山散步郊游钓鱼,或按摩洗脚或一起相邀看画展;也有过若干次在岳麓山看雪、大雪路滑,我们乘坐缆车上山,在山顶上观看雪景。也常常在湘江河月下泛舟赏月、到尚书房茶楼喝茶吃饭闲聊、也有过朗诵诗歌之类文人专场雅聚。多次去醴陵画瓷回来后还组织专场画瓷鉴赏会。我常坐他的越野车去看各类画展,我也常常加入到他组织的油画家们的如“雪地里撒把野”为题的一类艺术狂欢。有一次,我还被邀请在江边咖啡馆举办的教师节陈和西师生茶会,会后还一起放了孔明灯。这些活动常常是是由陈和西组局,大家一致响应,召之即来。2013年之后,大家相继搬家,远离了岳麓山下的学堂坡,于是交往开始稀松起来。但是,我每次回长沙,总是要去岳麓山下后湖的陈和西工作室拜访。这些年,他继续在往前走。每次在微信朋友圈中看到他的学生发的微信,他的新作的数量与频率都很高。我感觉他的创作激情与写生的能力愈见强大,感觉陈和西又开始了新一轮的高潮。

  多年的关注与交往,我也算摸透了和西的秉性,但凡他在创作上有障碍的时候,或者心情郁闷的时候,他会以爬山、散步、洗脚、喝茶为由头,把我们几个约出来。把心头的疑惑说出来与我们一起讨论。经过一段时间,由宣泄、徘徊、思考、探索再抵达另外一个高度,和西的创作就这样经过周期性的阶梯式的飞跃。我是近年来和西多次飞跃的见证者之一。

《赶集归来》《赶集归来》

  陈和西一直在抗拒来自外界的诱惑,这些诱惑有物质的,也有艺术流派的。道行不深的艺术家,常常容易被潮流所裹挟,为市场所左右,容易动摇自己的艺术主张。可陈和西很坚定。他一直在抗拒着潮流的吸引,坚持走自己的路。要做到这一点非常不容易。

  我也曾经为陈和西写过数篇文字,每一篇都写在不同的年代,认知陈和西也是由表及里。不过,我始终不敢说已经很了解他。

  具体到写文章的时候,我有意要把这个熟悉的人推远再推远。让他与我保持一种相对远的距离,然后,像审视陌生人一样来遥看他。这样,避免因为熟悉而流于对人物对作品的表象理解之惯性。然而,一切熟悉与不熟悉,都无关紧要,要紧的是要找到抵达他心灵边缘的境地。对于我,是一个挑战。也许,我的观察与解读永远只是隔岸观火,与陈和西的世界遥不可及。但是,我坚持自己主观的感受与直觉,这才是最重要的。

  好在陈和西他不大爱说,也不大诠释自己的作品与创作的追求,这样也好,给解读他的人留下了空间,留下来给我想象与诠释空间或许会大一些。

  陈和西的意境田园山水油画,在多年前就有了自己的语言,赢得业内业外的肯定。可是,在这个时候,陈和西敢于放弃自己久经摸索的经验图式,他要重新开始新的探索,他的这种周而复始的探索仿佛是一种没有穷尽的旅途,他究竟在寻找什么?

  我感觉他是在寻找一种心灵的秘境,心灵秘境是一种理想境界,是他追求的艺术终极目标。

  和西的油画其实是一部由色彩构建的个人心灵史。他一直在用油画这样的形式创建一种个人化的心灵秘境,我想。

  2017年7月12日凌晨于深圳

  [陈和西简介]

  陈和西:1953年10月出生,祖籍湖南浏阳。1982年毕业于广州美术学院油画系。1993年结业于湖南省高校师资培训中心研究学者班。湖南师范大学艺术学院美术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湖南省美术家协会副主席、湖南省油画风景研究会会长、中国南方油画山水画派副会长、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中国油画学会理事。

  作品入选第六、七、八、九、十届、十一届、全国美展。

  1987年“全国教师书画展”优秀奖,

  1991年“湖南省美展”银奖,

  1992年“湖南省美展”银奖,

  1995年“湖南省美展”一等奖,

  1999年“第九届全国美展”铜奖和省“五个一工程”奖。

  2016年“可见之诗”全国油画作品展优秀奖

  来源:微信公众号(新湖南客户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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