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上烟云曾见金陵芳华

2019年01月07日 09:05 北京青年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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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王建南 

《千岩万壑图》卷局部 龚贤《千岩万壑图》卷局部 龚贤
《吹箫仕女图》 薛素素《吹箫仕女图》 薛素素

  说起金陵画坛,先说一段金陵往事。话说秦始皇统一六国,曾五次出巡,以彰显至高无上的权威。走到金陵这个地方,几个陪同的术士见四周山势峻秀,地形险要,就对皇帝说:“金陵有天子气。”秦始皇大为不悦,立刻命人开凿方山,引淮水穿过金陵,要把这股“王气”给破掉,并将金陵改名“秣陵”。“秣”指草料,皇帝一句话,把风水宝地贬为了牧马场。但如今的南京城只保留了“秣陵路”一个地名,而且南京一口气做过六朝的古都。

  正在中国美术馆举办的“金陵盛迹——十七世纪的金陵画坛”,便是梳理了明清时期金陵一代的绘画脉络。

  画坛与画派

  1368年,明太祖朱元璋建国之初,定都金陵,经过20多年的建设,金陵人口逾百万,成为当时世界上最大的都城。“靖难之役”后,明成祖朱棣于1420年正式迁都至北京,金陵作为陪都存在。由于这里曾作为首都,最高统治者不喜欢元代文人画,而喜欢南宋院体画,因此有意识地征召“浙派”画家进入宫廷,遂形成李、刘、马、夏的主流画风,极大影响了金陵地区收藏家的审美趋向。政治中心虽然北移,文化的影响却并未马上随政府机关而北去,各色文人继续在此地生长繁衍。

  尤其是在明清之际,金陵成为政治上极为敏感且十分微妙的地区。许多对清朝统治心怀不满的明朝遗民,从四面八方汇聚到这座前朝“留都”,他们或是拜谒明太祖的陵墓,或是游访前朝的遗迹,或是定居在此求生。这其中有一大批画家,以金陵实景为参照,取法两宋院体技法,追求笔墨的精致细腻效果,逐渐形成地域性绘画群体,但此时尚未形成画派。

  一个绘画流派的产生,既跟艺术传承相关,又受到社会、经济与政治发展的影响。需要符合三个基本条件:一、风格应与其他画家群体有显著差异;二、拥有开山立派人物;三、具有延续性和传承关系,至少要传两代。

  由于金陵地区的画家一直没有形成一个较为统一的风格,画史上习惯以“金陵八家”相称。“八家”之名,初见于康熙初年周亮工在《读画录》中的记载,另有其他说法,前后涉及的画家有50位,但在画史上一般只列出其中最有影响力的八位:龚贤、樊圻、吴宏、高岑、胡慥、谢荪、邹喆、叶欣。这次共展出40余位名家80余件套代表性画作。

  金陵八家与一枝独秀

  “金陵八家”中,龚贤是特例,在清代已有“龚派”的提法。他的积墨法独树一帜,与其他七位完全不同。龚贤出生于江苏昆山一个家道中落的官宦之家,幼年迁居南京。十三岁师从董其昌。他的画最早吸收了“松江派”画法,明朝覆灭后,龚贤离开南京,在外地漂泊了一大圈后重返南京时已年届五十。他在城外的清凉山搭起了草屋,开垦了半亩空地,命为“半亩园”,自号“龚半千”。

  本展最精彩的作品之一就是龚贤的《千岩万壑图》卷。它10米长卷,古木纷披,丛林起伏,千岩万壑,层叠成景,成功地表现了江南山水茂密、滋润、幽深的特征。他以干笔作墨骨,再施以层层皴染,山林树木呈现出鲜润沉厚的墨韵,画面具有了一种深郁静穆的格调。此卷通过丰富多变的笔墨,展现出深浅、浓淡、明暗等细微变化。观画的时候,要特别注意画家在山岩阳面或轮廓边缘处留出些许高光,与坚实的轮廓形成强烈的对比。

  龚贤属于典型的文人山水,而其他七家多呈现职业画家特点,其中以樊圻与吴宏为胜。樊圻是南京本地人,作品用笔工细,画风清雅。生活所迫,终身在笔墨中讨生活,因应市场需求,创作了大量园林小景,还有花卉、人物。此次展出《金陵景色图》卷,绘制精细谨严,人物、屋舍、亭桥、舟船安排巧妙,点缀其间的柳树,是樊圻拿手好戏。

  吴宏用笔较之樊圻更显凌厉。他的《冈陵祝寿图》立轴山水,以扎实的院体技法,呈现出宋代职业画家的风貌。另一幅《柘溪草堂图》受友人委托所画,是一幅对景写生之作,与同时期许多文人画家通过想象和自我再创造的雅集图有所区别。

  高岑的《秋山万木图》,是致敬北宋范宽《溪山行旅图》之作。整个画面虚中有实,体现出他在写景存真和艺术想象上的功力。八家之中,长期寓居金陵的上海松江人叶欣擅画山水,用笔轻细,着色淡雅,在艺术风格上更接近“元四家”之一黄公望的风格。

  外来“和尚”本地“僧”

  十七世纪的金陵,就像处在一个文化盆地的中心地区。四周有苏州的“吴门画派”,上海地区的“松江派”,杭州地区的“浙派”,徽州地区的“新安江派”,这些在中国美术史上起到承前启后作用的画派深刻地影响了金陵画坛的形成与发展。“南北宗论”的提出者董其昌曾到任南京,做过一段时间礼部尚书。他把文人画的观念与技法传播到此地。长期旅居此地的“新安派”代表画家李流芳、查士标等人,又丰富壮大了文人画的影响力。

  由于金陵名刹古寺众多,吸引了各地的行脚僧人,明末清初最为著名的“四僧”之中有髡残和石涛在此长期居留过。髡残中晚年一直居住于南京城外牛首山的栖霞寺,本展有他的《松岩楼阁图》轴,笔墨流畅滋润,山峦显得浑厚,葱郁苍茫。上方有大段题跋,阐述了他对画法画理的深刻理解。另一幅《水墨山水》为“四僧”之一的弘仁所作,画面构图奇特,以四段式将江岸做了横向分割,具有一种哲学上的意味。

  《灵谷探幽图》为大名鼎鼎的石涛所作,他以干湿浓淡的水墨写出竹梅二君子于风中飘扬舞动的情形,简洁明快。而另一幅《江干访友图》,秋风肃杀,秋云动荡,访友惜别之意浓烈。画面浓淡墨色相破,树与石着重突出笔线之骨力,是其晚年表达强烈自我意识的最佳图证。显然,石涛对该作品颇为满意,在上端题了长跋。

  女性画家集体登场

  金陵画坛最大的特色之一,是女性画家群体登上了中国美术史。本展专设“金陵妍丽”单元,介绍了活跃于晚明清初南京地区的众多女画家。晚明金陵地区的“十里秦淮”成为旧院别馆林立之地,由此催生了诗文、书画、曲艺相结合的青楼文化,涌现了一批能诗善画的名妓,如马守真、顾横波、柳如是、卞玉京、李香君、寇白门、董小宛、陈圆圆等“秦淮八艳”。她们才貌双绝,与名士交往,参与到文人的唱和活动之中,成为明末清初消费文化繁荣的象征。与此前和此后的女性绘画最不同的表现在于,这一批女性画家大多身处天崩地裂般的明清易代之际,人生被深深地卷入其中,此时的绘画,既是交际交往,也是谋生工具,更是借以消除内心积虑的载体。

  这一展区中的作品分为两类:一类是男性画家为女性画家所绘的肖像,如明代樊圻、吴宏所绘《寇白门像》;一类是女性画家自绘作品,如明代薛素素《吹箫仕女图》和顾横波《花柳图》。这两类作品往往附带有男性社会名人的大段题跋,唏嘘感叹图中女子繁花似锦的生命与才情湮没在历史的长河中,如清代顾大昌《柳如是小像卷》。从这些作品中可清晰地见到这一群在特定地域拥有特殊身份的女性画家在特殊时期的个性抒发与社会影响力。

  尽管金陵画坛在整个十七世纪颇为活跃,但到了十七世纪末,颓势已现。金陵画家们拥有众多的弟子,但因其源头为院体绘画,习画者的画路渐渐趋于窄贫,画风越发纤靡,因循守旧,乏善可陈。本展“金陵余绪”一节中展出的大多数画作,只有少数能跃出“金陵八家”之囿,独辟蹊径。画派重风格,以传承为核心,而画坛只是一个舞台,你方唱罢我登场。此次展览,也算是朝花夕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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