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壬辰年》特种邮票将于今天正式发行。好多年了，我一直不明白生肖邮票的发行日期为什么都选择在1月5日，很想知道这究竟出于什么考虑。按生肖交替的时间，“接班”的那天是在农历大年初一，我觉得在那天发行合适些。用眼前的事情来说，“兔子”还没走，“龙”就来了，有那么点儿不伦不类。但今年的问题显然不在这里，而是提前公布的邮票上那个“龙”的图案。

　　《壬辰年》特种邮票上的“龙”是蟠龙造型：一条金龙正面对人，圆睁双眼，真正的而非形象意义的张牙舞爪。据说这是古代龙图形发展到巅峰时期的“正宗造型”，连盘绕角度、鳞爪造型都有严格的规范。对这个“正牌货”，认同的说是“威武庄严，一身正气”，不认同的说是“凶神恶煞，霸气外露”，与过年的喜庆气氛不符。显然，不认同的还不在少数，否则争议断不至于逐渐升温。本来，对一件艺术作品的品评从来都是见仁见智，但从人们表现出的反感态度，表明这个“正宗”形象至少在此时此地不大符合国人的审美情趣，而有关方面的回应更加乏力。

　　比如，中国邮政集团公司邮票发行部负责人冯舒拉的那句“龙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谁都知道，龙作为中华民族的图腾，仅仅是一个“文化意象”，像凤凰、麒麟一样，根本不存在，用新生肖龙票设计者陈绍华的话说：“除了龙之外，其他所有生肖都可以在现实中找到动物原型。”因此，龙是没有“本来应该”什么模样的。从典籍中我们知道，从前的人们动不动就声称“看见”了它们，纯属扯淡。当然，再扯淡的事情也有人笃信不疑，比如汉宣帝刘询，“每有嘉瑞，辄以改元”，因而他的年号里有“五凤”、“黄龙”什么的。再当然，清醒的也大有人在。洪迈《容斋随笔》载，世民父子起兵攻克隋的西河郡时，只杀了郡丞高德儒，“自余不戮一人”。为什么呢？世民认为高德儒的罪状在于其“指野鸟为鸾，以欺人主取高官，吾兴义兵，正为诛佞人耳”。概因为在此前两三年，有两只孔雀飞过，以高德儒为首的十几个人愣说看到了凤凰。虽然事情“无可得验”，隋炀帝还是很高兴，给高德儒升了官，“余人皆赐束帛”，还在那地方造了仪鸾殿。这样看来，高德儒“欺”的饶是以残暴著称的隋炀帝，世民仍然以之为佞人。

　　又比如，国家邮政局邮票印制局编辑设计部主任阎炳武说，他想更正一个大家的概念，就是“每一张邮票的印制发行，它都要经过若干个部门把控，经过一道一道审查才走到今天”。其实，没有人蠢到会认为发行国家名片形同儿戏，但经过严格审查不等于拿出来的东西就一定是严谨的。以生肖票而言，第一轮中，就出现过“丁卯兔”尾巴向下、“庚午马”三条后腿等硬伤，一目了然，根本没有遮掩余地。这个时候，那一道一道审查该跟对待食品安全差不了多少了。

　　在我看来，新的生肖龙票之所以引起这么大的关注，与这几年关于“龙”的国际话题有关。有人说，龙之英译dragon，在西方世界被认为是一种充满霸气和攻击性的庞然大物，容易被人家误解。虽然接下来建议应该放弃以龙为图腾，换个别的，闹出天大的笑话，但这个提醒还是值得引起警觉。现在，这个连我们自己也不喜欢的生肖龙票，不是等于坐实了人家的看法吗？拍板的专家领导，显然漠视了或根本不了解那些背景，把本来图个欢乐吉祥的“时令”产品还生硬地赋予了“代表中国自信”的政治含义，实在是弄巧成拙。所以，《壬辰年》特种邮票的设计即便谈不上失败，但也根本谈不上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