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赛博物馆印象派绘画珍品赏读
http://www.sina.com.cn 2010年12月29日 16:35 新浪收藏 [ 微博 ]
法国奥塞美术馆紧邻塞纳河左岸,是一年重点收藏、展出法国19世纪至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油画、雕塑等艺术品的美术馆。奥塞美术馆从卢浮宫接收了大量19世纪早期的作品,同时从印象主义博物馆接收了许多印象派大师作品。这座曾是火车站的奥塞美术馆展出面积超过四万五千平方米,藏品范围包括绘画、雕塑、摄影、海报、家具服饰等,此外还有大量的相片收藏。参观奥塞美术馆,人们感受到了无处不在的19世纪法国浪漫气息。奥塞展览的重点在于艺术的关联性,除了杜米埃、卡尔波、德加和高更四位艺术家的雕塑和绘画作品特辟专室展出外,大多数的绘画都依年代顺序和同时代的其他艺术品一起交错展出。美术馆的中央通道原先是火车站的铁轨处,如今展出19世纪后半叶的雕塑作品。奥塞美术馆的精华集中于印象派楼层,室外阳光透过玻璃屋顶使印象派名作更添几分灵动的神韵。驻足印象派绘画作品面前,该如何赏读呢?
一是可以从中欣赏印象派的斑斓的艺术色彩。
这艺术色彩是印象派绘画常用的绘画对象的平行着色或交叉笔法、光和色的交相辉映、色彩的微妙变化、背景空间的不予确定、周围空气的弥漫流动、视觉冲击的简明强烈、艺术对象的直觉式再现和绘画作品的装饰性创意。这些印象派绘画的一般艺术色彩叠加了画家富于个性的艺术色彩而更显绚丽夺目。马奈的《吹短笛的男孩》为1866年所画,161í97厘米,伊萨克·德·卡蒙多伯爵1911年遗赠给奥塞博物馆。该画曾于1866年遭到官方沙龙展的评判委员会的拒绝。画中描绘一个皇家卫队的年轻轻骑兵正在吹声音尖锐的木制小笛,战时笛声用以引导士兵投入战斗。画家在画室中请儿童当模特,形象突出,灰色底色,色彩变化,空间不予确定,人物形象生动,军裤、军帽、短上衣的铜钮扣、鞋罩、短笛的金属套、乐管以及白色布带用了亮色,作品没有配景,以求用最简单的手段获得强烈的艺术效果。此画现已成为马奈的代表作之一,其艺术色彩的指向性对于印象派画家起了深刻影响。弗雷德里克·巴齐耶的《插牡丹花的黑女人》为1870年所画,60í75厘米,马克·巴齐耶1918年捐赠给蒙彼利埃法布尔博物馆。画中的年轻女子善良自然,画面被处理得简朴雅致,牡丹花被描绘得艳丽奔放,花瓶位置十分显眼,这花瓶是年轻画家、陶瓷艺术家洛朗·布维茨的先锋派作品,此为东方艺术影响西方的一个较为早期的例子,此画的视觉与非视觉的艺术色彩的组合,被认为是既借鉴了古典表现手法,又表达了要关注现代生活、拓展艺术新领域,可被认为是一个微妙的艺术声明。雷诺阿的《达拉斯夫人》的作画时间为1872至1873年,47×39厘米,艾娃·格布哈特·古尔戈男爵夫人1965年捐赠给奥塞博物馆。画中达拉斯夫人神态动人,画家对夫人头戴的绣花的短面纱的处理极为成功,飘逸而有质感,生动而仍显精致,肌肤的亮丽光泽与画面的灰色基调以及黑帽、乌发形成鲜明的色调对比,使画面的艺术色彩既璀灿斑斓又和谐统一,评论家说提到斑斓的艺术色彩往往会想到雷诺阿,看了此画真会有同样感悟。莫奈的《艾特达的马纳博特:水中倒影》为1885年所作,65×81厘米,皮埃尔·拉罗克先生及其子女1994年捐赠给奥塞博物馆。画中峭壁截获了灿烂的阳光和从水中折射出来的光线,在蓝灰色的天空中融入了浅粉色和桔黄色,这些色彩的不安分并没有破坏背景色的和谐,相反,在统一中可细察“艺术色彩”。马纳博特的天然形成的拱形孔在水中映现倒影,倒影在蓝绿色的水面上随着绿色、粉色的波纹 随风抖动,这是色彩的媲美、争妍和交响,这是光、色、水的相映成趣。“水中倒影”奇在水中,妙在倒影,这奇和妙融汇了印象派绘画所特有的对光和色的理解及其艺术色彩的表达。
二是可以从中领略印象派的广泛的艺术题材。
印象派绘画的艺术题材比较广泛,涉及人物肖像、风光、建筑、人文景观、花卉、静物、想像画等各种题材。有的印象派画家驰骋于多种题材之间,有的印象派画家在不同的艺术发展阶段进行题材重心位移,有的印象派画家已把传统的艺术题材理念随着光与色的艺术讴歌进行了更新,推出了与时俱进的、更趋综合的艺术题材理论及其实践。毕沙罗曾被认为是“印象派画家中最固执于创作大量农村和田野风景画的”,但他同时被看作是“一个''城市风景画''大师”,他注重在作品中反映城市经济、工业、商业和交通风貌,这使他经常到蓬图瓦兹市和附近有农民居住的地区写生。莫奈后来以偏爱画风景画而著称,但他在1868年前画的人物画同样自然洒脱。这次展出的莫奈的《戈迪拜尔夫人》为1868年所画,217×138.5厘米,加拿大无名氏1951年捐赠给奥塞博物馆。画中戈迪拜尔夫人处于中央,黄绿色的连衣裙、裙上的白色花边翻领、翻领上的金灿灿的首饰与红、黑、白的间色披巾形成色彩的互动,把戈迪拜尔夫人装点得更为高雅和宁静,身后桌上的玻璃器皿和器皿中插着的两朵绿叶相扶的黄玫瑰显得很有生活情趣,巧妙地点明戈迪拜尔夫人热爱生活的人生态度。据说莫奈在画完这幅人物肖像画后,把艺术思考与实践明显转向了风景画。年轻时代的塞尚多画想像画和人物肖像画,但至中年后,尤其是晚年,多画静物画。但是也不尽然。这次展出的塞尚的《静物:糖罐、梨和蓝色的杯子》约作于1865至1866年间,为年轻塞尚所画,30×41厘米,1982年奥塞博物馆收藏,普罗旺斯地区埃克斯格拉奈博物馆存放。画家喜欢质地厚实的材料和稳固的状态,用刮刀直接上色,并用画笔勾画一些线条和增补一些色彩,作品构图严谨,结构平稳,画面充实,具有张力,视觉冲击力颇强。画家们以艺术题材广泛性增添了艺术色彩的丰富性。
三是可以从中探索印象派悉心的时空驾驭。
印象派画家对时空有特殊的感悟。他们对于光与色的新的方法的表达与对空间的新的理解紧密相连,其中对于空气的弥漫状和流动感的描绘与对光色的富于灵性的再现以对空间的新的把握为基础。印象派画家对时间的驾驭尤为擅长,他们对于季节的交替、一天中光线的变化以及光、色、时的系统思考表现出足够的文化热情,有时甚至是淡化空间意识而强化时间意识,一些印象派作品的题目告诉我们,色彩、季节、时间远比地点重要。他们迷恋春景,是因为春天的自然景色与明媚的光色难分难解;他们喜欢盛夏,是由于盛夏的光色令人们想到“端庄”、“深沉”;他们与秋天的对话显得热烈,秋天往往和成熟、璀璨联系在一起;他们大胆地描绘冬景甚至雪景,认为在雪景中光的变化与色的表达异常微妙,那碎点笔触把小小的彩色斑点铺在瑞雪上,雪白晶莹而泛着淡谈的蓝光,一改严冬的低沉、肃穆,使冬景愉悦依然。在印象派绘画作品中,日出时分、斜阳夕照、昼夜变化、瞬时光色都有淋漓尽致的表达,而且那绘画语言综合地反映了光、色、时的浑然一体。诺曼底作家莫泊桑在1886年为莫奈写过《一个风景画家的生活》:“我经常跟着克劳德·莫奈去寻找印象。他已不再是画家,而是猎人。他走着,身后跟着一群孩子,他们帮他提着五六幅同一题材但在不同时刻画的、因而有着不同效果的画。他随着天空的变化,轮流拿起它们。这位讨厌弄虚作假和墨守成规的画家,面对着他的画,等待着、窥伺着太阳和阴影,他几笔就把洒落的光线和飘过的云朵采集下来,快速放在画布上。”莫奈在1893年建成的“水和倒影的花园”——睡莲池塘中敏锐地捕捉着光与色的瞬时变化,画下了传世的荷花睡莲系列。这次展出的莫奈的《睡莲,晚间效果》为1907年所画,100×73厘米,米歇尔·莫奈1964年遗赠给马尔莫当·莫奈博物馆。1907年夏,莫奈对光、色、时的定格作出新的尝试,所有的竖画都被“一条条长长的光束从上到下垂直穿过”。此画在鲜黄、桔黄和朱砂色彩的渲染下,把意境描述成一团燃烧的火,睡莲被分布在画的下端,沉稳而从容,在这里,空间关系被虚拟化了,光、色、时的交织令人过目不忘,诗情画意油然而生。莫奈的《隆弗洛尔雪天的马车》约作于1867年,65×92.5厘米,伊萨克·德·卡蒙多伯爵1911年遗赠给奥塞博物馆。此画显示画家在画冬景中的时空光色驾驭能力,画中色调简洁,色彩变化精细,在大雪的阴影部分使用了冷中带暖的色调,与远处大树的色调遥相呼应。在接近地平线的天空中,落日撒下的白中带黄的色彩也透出几丝暖意。如果没有绘画中的时空理念与时空光色的超常的描绘能力,是难以达到画中的较高的意境的。
四是可以从中发现印象派的独特的艺术原创。
印象派的崛起是以独特的艺术原创为基本特征的,印象派的独特的艺术原创使它在一开始就与正统沙龙相冲撞。印象派绘画是19世纪欧洲政治、经济、社会、文化一体化整合在艺术领域的原创性突破,是当时艺术环境的变化和各种艺术思潮碰撞的必然产物。印象派绘画的艺术原创在“笔下的河流和天空记下如此多的面向生活、面向诗歌的转瞬即逝的时刻”,以断续的笔法、细腻的色彩、流动的光感、绵延的旋律展示了新的色彩逻辑,体现了新的光色神奇,反映了新的艺术价值取向。马奈的《酒馆女招待》为1879年所画,77.5×65厘米,1959年进入卢浮宫,现藏奥塞博物馆。画中出现了五个人物:女招待、身着蓝上衣的工人、头戴大礼帽者、妇女和女歌手,以示咖啡歌舞厅的各阶层混杂、人声嘈杂和光色声浪交杂。那平行、交叉、刚劲、快速的笔法模糊了轮廓线,增强了画面的生活气息和艺术感染力。德加的《咖啡》(又名《苦艾酒》)为1875至1876年所作,92×68厘米,伊萨克·德·卡蒙多伯爵1911年遗赠给奥塞博物馆。画中有神色迟钝、沮丧的男女饮酒人,苦艾酒杯的绿黄色与整个画面的灰调子、镜子折射之光、酒瓶透光之色、场景忧郁之气氛相互顾盼,上升的斜线条把观赏者的注意力自然引向画中人物,画中女子的目光略微下视,男子的目光又把观赏者引向画外空间,此画充分体现了印象派的独特的艺术原创,蕴涵了印象派绘画的基本文化要素。
五是可以从中观察印象派的瞩目的艺术实践。
从漫长的艺术发展史着眼,印象派的发生、发展、兴衰历史并不长,印象派的成熟期显得更为短暂,被后人反复提及的印象派8次画展的时间跨度为十多年。然而,印象派的艺术实践却是丰富的、世人瞩目的。印象派的艺术实践包括艺术背景、艺术动力、艺术观念、艺术思潮、艺术眼光、艺术踪迹、艺术创新、艺术积淀、物质文化遗产和依附其上的非物质文化遗产等,奔放而浓烈,多彩而厚实。德加的《舞蹈课》为1873至1876年间创作,85×75厘米,伊萨克德·卡蒙多伯爵1911年遗赠给奥塞博物馆。画面采用了斜向视点,留驻屋顶一角,地板条线形成清晰的透视,光色处理得朦胧幽雅,舞蹈者动静结合。那些腰带与整个画面十分协调,却又绚丽多彩;那些动作沉稳定格,却又瞬息即逝。从1870年后,德加的艺术实践在题材上进入了“舞蹈女演员画家”阶段,表现芭蕾舞场景的作品渐多,直至最后出现了着色很重的画舞蹈女演员侧面像的色粉画,并留下了美誉。毕沙罗的《雪中的林间大道》为1879年所作,54×65厘米,由马尔莫当·莫奈博物馆收藏。画中左上方是当年的罗兰中学,现在的雅克·德库尔高中,但画家显然没有刻意表现特定的空间。那一排排树木形成的斜线依街道延伸,形成了画面透视。画家对白色的氛围尤显色彩的表达能力,飞雪飘到树叉上、屋顶上,银装素裹,赶路的人物被画得十分幽默,其动势反衬冬景的静默,蓝色的投影凸显暖白色的基调。1879年画家共画了6幅雪景,显然,这已成为画家的一段重要的艺术实践。我们在画家的这段艺术实践中,不应只注意艺术题材的聚焦性处理,更应看到蕴含其中的画家的新的艺术风格的生成和养育。
六是可以从中揭示印象派的错综的艺术胳脉。
在印象派、新印象派、后印象派延续推进中充满着艺术发展链的链内链外的艺术交错,正是在相互影响、借鉴、冲撞和激励之中,其艺术视野更为广阔,艺术思想更露锋芒,艺术方法更趋完美,艺术特征形成多元,艺术取向体现多重,艺术轨迹出现复式。以塞尚为例,1861至1870年,为塞尚在巴黎的早期创作时期。塞尚第一次到巴黎只呆了5个月。他与左拉在波旁学院时结下了深厚的友谊。19世纪60年代初期是巴黎的文学艺术活动异常活跃的时期,以库尔贝为首的写实主义画家与官方美术学院之间的冲突达到高潮。塞尚的兴趣很快从学院派转开,而与马奈、毕沙罗、莫奈、雷诺阿和德加等一起探讨艺术。这一时期塞尚所用色彩强烈而深暗,风景画明暗极为分明,富有生气,开始形成一种与他后来的作品几乎完全相反的风格。1870年7月普法战争爆发,塞尚离开巴黎去普罗旺斯,后定居在法国南部沿海离马赛不远的小村庄埃斯塔克。在这里塞尚开始创作风景画,探索既能描绘自然又能表现由此激发的情感的方法。应毕沙罗的邀请,他举家迁居瓦兹河谷的蓬图瓦兹,并开始认真向毕沙罗学习印象派的技法和理论。毕沙罗劝他增强用色的亮度,向他展示用短笔触散点作品的优点。即便是在毕沙罗的影响下,塞尚画出的画也明显地表现出自己独特的观察力,反映出他与印象派画家完全不同的创作意图。他强调物体内在的结构而不是印象派所注重的由光线照射在物体上所反映出来的客观形象,他已经用立体色块和结构线条来作画。第二次印象派画展后塞尚在艺术风格上与印象主义决裂了,在私人关系上仍与毕沙罗、莫奈及雷诺阿保持着友谊,但与左拉的长年友谊中断了。1878至1890年,是塞尚成熟风格发展时期,此时,作品具有一种激荡人心的同时表现深邃空间和结构的全新格调。塞尚喜欢重新发现躲在表面闪光面纱背后的形体的更为本质的实在。他的绘画理念正是启迪立体派画家布拉克、毕加索和格里斯的重要思想源泉。19世纪后期的塞尚、高更、凡·高等人,都与印象派有密切的艺术关联,后来又极力突破印象派的束缚,形成了后印象派的鲜明的艺术风格。后印象派画家放弃了追求色彩的目标,而寻求更富激情的表现。当然,后印象派画家在创作上是各自独立的。塞尚的《白杨树》约作于1879至1880年,65×80厘米,1921年约瑟夫·雷纳赫遗赠给奥塞博物馆。塞尚在画中营造画面空间,所遵循的原则是“应当把大自然当作一个圆柱体、一个球面、一个圆锥体,一切都可以入画”,于是出现了种着白杨树的“S”形小径,那些斜笔触以及在笔触间利用浅淡色彩留出的空白使画面十分透气,叶片则在随风抖动,画面的节奏感很强,在动态中求得平衡。塞尚的《蓬图瓦兹的加莱山坡》作于1880至1881年,60×75.6厘米,是路威酩轩集团提供的展品。此画展示了蓬图瓦兹附近的一个可俯瞰瓦兹河谷的山坡,偌大的空间按和谐的节奏分布成众多图形,这不是对实景的忠实再现,而是画家的一种空间理解和时空想像,画家在画中传递了全新的视觉理念。
尽管印象派绘画具有明显的艺术思想的多样性、绘画的探索性和历史的局限性,但印象派绘画的艺术震撼力和历史穿透力是毋庸置疑的。从19世纪以来,艺术思潮、绘画流派众多,在一种艺术思潮、一个艺术群体衰落了一百多年以后,依然专题展览不断、评论文章延续、欣赏者代传,很难做到,然而印象派做到了。在一个多世纪的绘画艺术的发展历程中,画家辈出,技法纷呈,一些绘画作品在百年之后对观赏者依然具有强烈的视觉冲击力,其文化响应者成千上万,实为不易,但是印象派绘画做到了。一个艺术思潮、艺术群体能完整地、波澜起伏地在文化及其人文精神的层面上展开艺术实践,可系统地从历史渊源、艺术思想、美学观念、审美价值、光学和色彩学思考、视觉审视、文化积淀、社会影响、艺术传承等众多角度进行研究探索,实在不易,可是印象派做到了。印象派绘画不仅把光和色融进了自己的作品中,而且撒向了20世纪的现代艺术。
对印象派绘画的生成、发展、衰退、新生的艺术历程的研究及其文化含量、人文精神的探索,我们可以以文化史、美术史的时空长廊中加以宏观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