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曦云:中国当代艺术家能做什么

2013年04月09日 09:24   艺术当代  

  人生存在具体的现实境况中,以追求生存和幸福为出发点,在遭遇现实时不断的发现问题,并努力解决。从个体的亲身体验出发,发现问题→怎么办→具体的行动→实际效果→发现新的问题……这个过程构成了个体生命的历程和内容,也形成了人类的现实境况。

  对此时此地的具体现实境况进行体验、思考和实际行动,每个人都是如此,但每个人的角度、方式等都各不相同。从事“艺术”的人的角度、方式是什么?实际效果如何?

  生存在中国本土的个体,欲望、诉求、体验、思考等都被中国当下的现实境况塑造、制约着。同时,这些个体的欲望、诉求、体验、思考等,也在生产、塑造、制约着中国当下的现实境况。在相辅相成的关系中,现实境况和个体都在流动、变化着,无限丰富复杂。

  在当下的中国,与现实生存相关的问题层出不穷。从当代普世价值的角度看,很多问题堪称“奇观”;从本土亲历者的角度体验,很多问题难以忍受。当越来越多的中国人对这些问题越来越不满时,它们成为正在或将要影响所有人的重要问题,让所有人都越来越难以忽视或回避。这时,面对现实并尝试解决的人,会关注这些问题,通过个体方式来了解、反思这些问题,并进行表达或其它实践。

  艺术家/艺术作品,是人/行为的一种具体表现形式,是生存在现实中的人,对他的生存体验、思考的一种特定的表达方式。人类的思维方式不愿接受杂乱无章的东西,要把它整理得井井有条,于是,在学科、领域、系统的划分中,把某一类人的某种表达、实践方式定义为“艺术”。随着社会现实的流动变化,“艺术家”和“艺术”的定义,随着具体的现实情境而不断变动。

  在国际范围内,以研究艺术自身形式规律为主的现代主义艺术,在1960、70年代完成任务,引发了艺术的终结和解放——一切都是艺术、生活就是艺术。此后,艺术不断向曾经不是艺术的领域拓展、渗透,泛化为“视觉文化”。在中国,因为整体文化氛围的混乱和艺术教育的苍白滞后,少数个体通过自身的努力实践着这一转变,从狭隘的艺术观中走出,在更为宽广的领域中摸索新的可能性,在转变自身的同时,反哺艺术界。

  在当下的中国,当代艺术家们认为哪些问题是重要而紧迫的?他们有没有面对这些问题?面对这些问题时,他们能做些什么?他们是怎么做的?实际效果如何?……很多中国当代艺术家与这些疑问主动发生着关系,在这个过程中产生着具体的现象,触发着丰富的可能性。

  概括的看,以1979年的“星星美展”为明显标记的中国“当代艺术”(以前称为“新潮美术”或“前卫艺术”)有着明确目的:在求真的基础上追求个体自由。在这种目的的驱动下,反抗欺骗、压抑性的各种政治制度、经济模式、文化意识,成为“中国当代艺术”的明显表现。在这些方面有精彩表现的艺术家,以“冷战”的结束为背景,进入国际当代艺术平台,在获得国际认可后,出口转内销,被国内艺术市场接受并继续推广。

  市场是双刃剑,当文化价值转化为实际的货币价格时,这些艺术作品所携带的文化信息通过市场运作得到更广泛的传播;但获取经济利益的欲望,又让很多艺术家在迎合市场的过程中走向谄媚,甚至背离自己的初衷。近年来,这种谄媚和背离进一步明显,包括自己曾经不认同的各种政治制度和文化意识。这种行为可能会暂时获利,但也会导致自己推翻自己赖以立足的基础。这时,这样的艺术家最被期待、也最被看好——继续面对当下的重要问题并有精彩反应。

  中国当下的重要问题很多,而且,很多是顽症——从遭遇西方现代文明的冲击以来悬而未决、一直延续至今。快乐或痛苦,很大程度上是在和别人对比中产生的。中国人当下的很多痛苦,是在和西方发达国家的生活方式对照中产生的。中国传统文明以“人生而不平等”为基本假定,以压制人欲和科技发展甚至牺牲国民尚武精神的方式冻结社会进步,来达到社会的静态稳定。而西方发达国家的现代文明,以“人生而平等,其一系列基本权利不容任何群体剥夺”为基本假定。当中国遭遇西方的这种核心价值观和自然科学技术后,带来的最大麻烦是史无前例的精神困扰。西方现代文明的冲击,使得中国传统生活方式不但在国际社会中没有竞争力,而且在本土失去了吸引力。但大多数中国人又没有愿望或能力迅速引入和接受西方现代文明,据此来迅速调整、改造自己。于是,中国人便失去了既往的运行轨道,徘徊在两个文明的隙缝中,在和平改良和暴力革命之间反复摆荡。而磨合、缔造出一种既适合自己自己的具体处境而又能与西方文明交融的幸福生活方式,就成为很多中国人魂牵梦绕的理想和目标。

  当实践这一理想时,真切的现实摆在面前,遭遇到的问题非常具体,牵涉的因素非常繁杂,与文化和体制都有紧密关系,远不是能一蹴而就或毕其功于一役的。每个个体自身素质的提高,是其中的关键,这是点点滴滴的持久积累和磨炼,不是能用暴力迅速改变的。而通过现实事件给人的印象是:现代普世价值观中的很多基本常识,很多人依然不知或误解;对真相的忽视和掩盖,让愚昧的反智和短视的野蛮继续存在。

  具体到当代艺术界,很多关于当代艺术的常识性问题依然在纠缠:是在“重要的不是艺术”的基础上“重要的是艺术”,还是在坚持“重要的是艺术”时不考虑“艺术如何才能重要”?当代艺术是关注现实、承担当下,还是在审美陶醉、玄学冥想中自我陶醉、流连忘返?

  对廓清了这些常识、准备积极面对现实境况的当代艺术家来说,发现问题、有效表达,顺畅传播,是摆在面前的重要问题——以个体的亲身体验来发现真问题,找到有效的方式进行准确表达,利用当下最顺畅的信息渠道进行传播。它意味着:亲身投入瞬息万变、难以名状的现场中去脚踏实地的独立感觉、实践、反思……,而不是叶公好龙式的想象和推导,甚至削足适履式的用概念乌托邦来否认直接体验到的事实;在面对流动、变化的问题情境时不断开放,不断的重新定位,而不是执守于随时会僵化、滞后的艺术观念和手段;务实的摸索、创造准确的表达方式和寻找、开辟有效的传播渠道,而不是停留于浮泛的批判姿态和口号上,却在表达和传播方面低能或无效。

  而且,艺术家首先是人,艺术作品首先是人的行为方式。“问题”才是本体,“自由”和“创造性”才是艺术的品质所在,“艺术家”的身份和“艺术作品”的方式,当用则用,不当用则不用。

  继续面对当下的重要问题,只是一个起点和动力,具体而微的现实摆在面前。坐而论道的假想、假说容易自成一体、自圆其说,但肉身感知到的现实却不断的流动变化、充满未知。假想、假说随时可能被实践证伪,对尝试解决问题的人来说,积极主动的去行动,是唯一有效的途径。新的可能性,也将在行动中被触及和敞开,形成新的现实境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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