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耷《芝兰清供图》1552.5万成交

　　5月10日晚上8点，中国嘉德2013年春拍大观中国书画之夜在北京国际饭店举槌。朱耷《芝兰清供图》以720万起拍，最终以1350万的价格落槌，含佣金成交价为1552.5万。此前估价800万-1200万，尺寸为78.5×27.5 cm。

　　自上世纪七十年代王方宇先生以科学方法构建起八大山人研究以来，经过几代学者的努力对这位身世迷离的旷世奇才平生行状有了大致轮廓。澹雪和尚是与八大交往二十余年的密友，也是八大晚年交游活动的核心人物。有相当一段时间澹雪主持的北兰寺是八大的栖居之所。八大曾为北兰寺画壁题联。他与晚年两位最重要的挚友邵长蘅、方鹿村的交往也都是以北兰寺为中心。

　　邵长蘅是经澹雪介绍与八大相识，他为八大所作的传记是几部传世八大传记中最为翔实可靠的一部。被当今权威学者朱良志教授誉为“今由八大传世作品和其他记载来检核，几乎到了字字可参的地步。”方鹿村与八大相交三十余年，不仅是诗友，而且是八大生活上的赞助人。现存八大三十余通信札大半都是写给鹿村，并二度含糊地提到澹雪。做为这个圈子的核心澹雪，他的全名和字号终于出现在《芝兰清供图》的长跋之中。这在八大传世的三百余幅作品中，也是唯一的一次。故而引起了学界的高度关注。当年《芝兰清供图》在台湾最早是台湾学者李叶霜对此图进行了细致分析。(详见李叶霜《八大山人与北兰澹雪》)随着两岸文化学术交流的开放，刘九庵先生以故宫的藏品，对澹雪的名号做了精僻的考证，并对《芝兰清供图》的题跋做了进一步的诠释。(详见刘九庵《记八大山人澹雪朱容重等书画合册·关于澹雪其人及名号辨》)

　　近年来北大学者朱良志在前辈的基础上对《芝兰清供图》，八大山人与澹雪的关系，及北兰寺的文化圈进行了全面全新的深入探讨，把八大山人研究推上了一个新的层面。(详见朱良志《八大山人研究》)

　　蒋谷孙与张葱玉和吴湖帆是上海三、四十年代最重要的三位书画鉴藏家。三人间交往互动的佚闻已成近年来收藏圈里的奇谈。吴湖帆是大画家，又得以享年，更为大家熟悉。张葱玉因英年早逝；蒋谷孙又去国赴岛则人气远逊。其实张、蒋二人的人生轨迹却非常相似，两人同出于南浔望族的书画收藏世家，又同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为书画鉴赏界的显赫人物，只不过天各一方而已。张葱玉是国家文物局书画鉴定组的首席，蒋谷孙则为台湾文化部书画鉴定顾问中的翘楚。囿于当时的政治格局，两人非旦不能再行互动，恐怕连音讯也都没有。张葱玉个人收藏可从《韫辉斋书画目》中得其概略。

　　蒋谷孙的收藏未见专著，仅能从零星的线索得知一二。比如前些年上海博物馆以重金从美国购回的《宋拓淳化阁帖》四册，以及这幅八大山人的《芝兰清供图》。

　　明清政权交替革新，涌现出一大批僧侣遗民画家，四僧为其中杰出代表。四僧中朱耷、石涛皆为皇室后裔，不同于石涛逃难时仅两岁，清顺治二年(1645)清兵到达南昌朱耷跟随父亲逃难时，年已二十，亲眼目睹国破家亡，对他的精神造成了极大的刺激，长期精神压抑一度患上癫狂之疾。朱耷字号颇多，几经变化，含义隐晦，其中八大山人号系康熙甲子(1684)他弃僧还俗后所取，之后其他名号均弃之不用。朱耷山水、花鸟兼擅，尤以在花鸟上的成就最为突出。他的花鸟画，渊源自林良、沈周、陈淳、徐渭的大写意，但是极富有个性，具有形象冼练、造型夸张、表情奇特、构图险怪的特点，在其中饱含了悲愤、沉郁、苦闷、晦涩的情感，其寓意多难以琢磨。

　　朱耷的花鸟画，根据作品上的款号，大致可分为三个时期：第一个时期为僧号期，是从他三十四岁至五十九岁(1659-1684)，这期间作品的款印均为他为僧时的法名、法号和别号，如释传綮、刃庵、个山、雪个、驴、驴屋驴等；第二个时期为八大前期，是从他五十九岁至六十九岁(1684-1694)，这期间作品均署八大山人号，其中“八”字的撇、捺均为方折；第三个时期为八大后期，是从他七十岁至八十岁(1695-1705)，这期间作品均署八大山人号，其中“八”字撇捺无方折。

　　此图绘瓶菊，瓶身轮廓线以枯笔勾勒，瓶身布满开片的裂纹，裂纹处以淡墨晕染。菊花全以浓墨勾勒晕染，笔端水份较少，线条突出拙意。该画左上有“八大山人”的款署及题诗，其中“八”撇捺带有方折，属于八大前期的特点。此画右下有“八大山人”花押，其实是由“三月十九日”变形而来，该日系明崇祯帝朱由检在煤山的自杀之日，故知该印所蕴含的悲郁而隐晦的情感。

　　(一)李叶霜《八大山人与北兰澹雪》“签名下有长圆形白文八大山人四字横印，此一印章与波士顿博物馆藏大挂幅荷花及瑞典皇家博物馆藏册页画芭蕉上所钤者相同。右上角有白文压角长方小印文‘性灵’，此印似为初次出现。”“右上角的‘性灵’长方白文小印，显示山人在此一阶段，可追求者乃是性灵的表露，他的作品，似已从旧窠臼中脱胎换骨，像火焰中的凤凰般再生、飞跃了”(摘引自王方宇编《八大山人论集》202-203页，台北中华丛书编审委员会1985年出版)

　　(二)刘九庵《记八大山人澹雪朱容重等书画合册·关于澹雪其人及名号辨》“邵长蘅子湘，在《八大山人传记》中，曾有五处提及‘澹公(雪)’。于最末一段称‘澹公，杭人，为灵岩继公高足，亦工书能诗，喜与文士交’。仅如此简略的几句。而陈鼎定九所作的《传记》和龙科宝《画记》中，再无一字涉及澹公事迹。邵氏自谓‘予客南昌，雅慕山人，嘱北兰澹公期山人就寺相见。”这段文字证明邵氏与八大山人在北兰寺的会晤夜话，是通过澹公的关系。据《南昌府志》：‘北兰寺，在德胜门外，南岳让禅师道场，后废。国朝康熙十六年，有临济派下僧澹雪，由浙西来重建……。’这里虽然提到澹雪的僧号和他建造北兰寺之事，但是澹雪的法名和其他的别号却一无所知。北兰寺建成后，文士墨客观赏纪游的诗篇中。有不少诗是和澹雪的，澹的名号理应有所反应。然大多称澹公或偶书澹雪，并无其他名号的发现和记载。”

　　“近读李叶霜先生《八大山人与北兰澹雪》一文，记有八大画与澹雪的一幅《芝兰清供图》(似称《竹兰灵芝图》较为妥贴)。……山人画与澹雪款者的作品此尚属第一件，确是非常重要的。”

　　“故宫藏的这一书画合册则提供解索澹雪名号的门径。册中自姚乾清画《芦荻渔舟》一页，配有澹雪行书七绝对题。这个对题即使我们见到了邵传称澹公‘亦工诗善书’的实物，亦获知澹雪一个别号‘舫居’。诗是这样写的：‘山水慇勤久侍人，得抽身处便抽身。兼葭十里湖千顷，凫鸭低飞似可亲。己巳夏为孝翁先生题求正。舫居 。’下钤上朱下白‘澹’‘雪’连珠印。由这一署款和钤印，解决了《竹兰灵芝图》题识的‘舫居方丈’乃是澹雪的另一别号。而非另外一人。那么八大山人《芝兰清供图》上的题跋句读应是‘舫居方丈澹和上。’是此书诗页的价值意义在此。‘舫居’下一字当为其法名，然此为何字？尚未释出。

　　澹雪以‘能诗’名，而其诗作却少有流传，现在能见到的只是一些赠和之作。如此册顾大士应澹雪所作的《急流丛竹》页自题：‘急流下山麓，泉声穿乱竹。此澹老命笔，戏为小景博笑。’对幅傅修行书七律：‘江头结筏已年年，偈演真乘复几篇。入定漫劳金磬出，翻经不籍本师传。藤萝带月穿方丈，竹翠欺晴起瞑烟。还有神通如一行，锡端飞刺止戈泉。赠北兰澹公旧作，录呈孝老年道翁郢正，弟傅修。’”(文载《文物》1995年第一期，总464期)

　　(三)汪世清《八大山人的交游》：在南昌还有一位北兰寺的僧人，尽管对他的身世不很清楚，但由于他与八大山人交往密切，也应该一提，他就是澹雪和尚。

　　澹雪(俗姓氏、里居、法号及生卒年均不详)是临济宗高僧苏州灵岩继起弘储(1605-1672)的门徒，在康熙甲子到壬申期间，住持南昌北兰寺。他与方士琯的交往有方士琯诗多首为证。《鹿邨先生诗集》卷二有《过北兰寺登云半间小阁，赠澹雪和尚》、《除夕游北兰寺，访澹雪上人》五律各一首，卷三有《上巳新晴，邀同八大山人、吴子介臣游北兰寺，坐秋屏阁，口占拗体》七律一首，“上人推窗纳蕉影”，当指澹雪，又有《冬日访澹雪老人和方伯卢公韵》、《春初雪霁，同友泛舟北兰寺，值澹公卧病，榻前坐话》、《澹雪老人以筠斋赏韵见示，步韵答之》七律各一首，知方士琯与澹雪时有唱和。

　　八大山人有一幅《芝兰清供图》，原为蒋榖孙旧藏，影印本见《八大山人论集》下册第三八页，题款放大见同页。图上方题《春酒提携雨雪时》七绝一首，款题：“丙寅雪在上元，同羽昭先生、舫居方丈、澹和上道径山竹子，为画兼正。八大山人。”丙寅是康熙二十五年(1686)。这是八大山人与澹雪相聚确知年月最早的一年。越三年戊辰(1688)，喻成龙来到南昌，与八大山人和澹雪均有诗唱和。在喻成龙将启程前往山东时，八大山人和澹雪相偕送别，并同宿舟中，剪烛听雨，畅叙通宵。这是八大山人和澹雪与友人共聚的又一次记录。再一次就是八大山人到北兰寺与邵长蘅相见，澹雪自必在座相陪，又快谈一夜。事实上，八大山人和澹雪交往，恐怕远不止这三次，只是就今所知仅此而已。澹雪能诗，是一位风雅高僧。(文载《八大山人全集》第五册，1097-1119页)

　　(四) 朱良志《八大山人与澹雪交往史实补说》：据吴凤白《北兰寺考》，北兰寺古名“北阑”，取“阑护江之北岸”之义，后易“阑”为“兰”。北兰寺有著名的六景，分别是仿肪居、到汝堂、列帕亭、种瓜圃、械花坪和澹雪泉，又有秋屏阁、烟江叠嶂堂等。寺院的景观建设时间不一，最先得到整理的，是经澹雪叠山理水而成景的澹雪泉、仿舫居、种瓜圃、械花坪等景点。秋屏阁本来就有其名，仿舫居当成于1686年之前。澹雪有舫居生之号。八大在作于1686年的《题芝兰清供图》中，有“丙寅雪在上元，同羽昭先生、舫居方丈澹和上，道径山竹子，为画兼正”。这里的舫居方丈，就是澹雪。北京故宫博物院所藏的八大、澹雪、朱容重等书画合册中，之六为姚乾清《芦荻渔舟》画，并有澹雪的对题：“山水殷勤久待人，得抽身处便抽身。兼霞十里湖千顷，亮鸭低飞似可亲。己巳夏、为孝翁先生题求正。舫居生。”铃有澹、雪二白文印。舫居生当指澹雪本人，此作于1689年。宋荤记载道：“三十年辛未(1691)，余年五十八岁。五月于北郭北兰寺修复列帕亭、秋屏阁，建烟江叠嶂堂。余放衙后常偕名流如邵子湘长衡、朱悔人、载震及儿至辈，访老僧澹雪，茶话清吟或至竟日，其地遂为豫章名胜。”说明到1691年夏，这座清幽的寺院基本完成修建。(引自朱良志《八大山人研究》第二十二章)

　　关于《芝兰清供图》印章及澹雪的几点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