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谈朱刚其人及其画作

2014年02月27日 11:10   新浪收藏  微博

  翁思再

  戏曲人物画是中国画里的一个特殊品种,由于过去工作的关系,我所认识的海上画家程十发、刘旦宅、颜梅华、曲章富、韩伍等于此独擅胜场,繁花争艳。朱刚先生则是这个领域里的新人。他原是画西画的,如今在戏曲人物画领域,尝试走一条写实型的中西合璧之路。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经常出没淮海路一带的人,一定记得八仙桥嵩山电影院墙上的水粉画大海报,非常抢眼。原来这些都出自朱刚的手笔——他从上海美校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是画电影广告。在此期间通过在职学习,完成了大学中文系的学业。进入文化行业管理层之后,他完成了交大安泰管理学院EMBA的学业,获得工商管理硕士学位,又应邀担任上海视觉艺术学院的客座教授。朱刚创作的油画、水彩画、招贴画等多次入选全国性和市级美术作品展览会;

  1997年应邀赴纽约举办个人都市画展,当地媒体谓其“具有扎实的绘画功底和良好的文学修养”,作品“给人以耳目一新的感觉”。朱刚的触角还指向动画片、音像制品和电子出版物。央视曾播出由他担任总编导的26集动画电视片《今童王世界》。沈柔坚先生生前誉其“品艺双全”。

  我认识朱刚是在1988年,那时他是某音像出版社的美编,为我主编的孟小冬唱腔《冬皇妙音》设计封面。二十年后我再去找他时,起先有点踌躇。倒不是怕他摆总编辑架子不认朋友,而是因为此时音像市场今非昔比,网络盗版使得戏曲音像出版业举步维艰,而为出版吾师刘曾复教授的CD求他帮忙,会不会被认为不合时宜呢?

  孰料朱刚聆听刘曾复几段唱腔后,爽快地答应了我的请求。他问:像刘教授这样被音像出版所遗漏者还有多少?出版社不能只考虑一时的经济效益,而应该以文化保护为重。于是“菊坛钩沉”这一项以CD出版形式对皮黄伶人、票友的抢救工作就开始实施了,我们在刘曾复之后还陆续编辑出版了汪正华、宋宝罗和俞律的唱腔集。这些专辑经录音师糜小放精心制作,封面配上朱刚的戏曲人物画、许宝驯的书法、费名瑶的篆刻,在说明书上刊登我撰写的鉴赏文章。整个出版物力图以文化内涵和精美的设计包装,做出收藏价值来。这些都是朱刚的策划,他力图在盗版的包围之下另辟蹊径。

  作为总编辑,朱刚对我的文章进行把关,纠正文字上的几个失当之处均准确而得体。在《宋宝罗唱腔选》的序里,我曾经列入宋老告我的一件往事:剧团里一位武生演员,为了“破除迷信”,到后台砸了祖师爷的神龛,置换上领袖的画像。宋先生闻讯赶到这里,见祖师爷神龛碎了一地,心里觉得是个不祥之兆。果然当天晚上演出中,这位武生翻跟斗摔断了腿。对此段文字,朱刚略加斟酌,便果断删掉了后面“感觉不祥”“武生断腿”的情节。

  由上述“菊坛钩沉”的策划和编辑过程,可见朱刚懂戏、有评判力,对文化保护有责任心,有科学意识和政治头脑。所谓“画如其人”,朱刚的文化素养潜移默化在他戏曲人物画里。他笔下的人物端庄大气、温柔敦厚,绝不哗众取宠、逞奇显怪。

  说到戏曲人物画,行内总要提到同光年间的沈蓉圃,他的《群英会》《虹霓关》《探亲》等单幅,以及在此基础上加工拼接而成的《同光十三绝》长卷,对后世影响很大。民国年间出现林风眠和关良,他俩不像沈蓉圃那样完全按照舞台形象写实,而是从不同角度运用虚拟、传神的原则。关良得“意”而忘“形”,造型夸张而荒诞,笔墨简朴而富拙趣。林风眠则借鉴毕加索、民间剪纸、皮影和壁画等,在变形的画面中,探索立体时空同平面的矛盾之解决办法。建国后戏曲人物画名家辈出,但大体上不外乎以沈蓉圃为代表的写实派和以关良、林风眠为代表的写意派两大阵营。朱刚可归于写实一路,却又并不完全因循沈蓉圃。

  受过系统西洋绘画训练的朱刚,临摹、状物,都有透视的依据,得一“真”字。比如作品《惊变埋玉》,他画的李隆基扮演者是蔡正仁,老观众一看便知。然而他对于剧中人并不是单纯对照描摹,而是在大关节目仿真的前提下,在细节上根据需要有所调整。比如《群英会》的周瑜,沈蓉圃是把褶子上的花卉、彩蝶、团花和盘托出,若在朱刚笔下,往往求其大略,忽略细节。所谓“大略”者首先在于色彩,角色若是穿绿,朱刚不会让他出蓝;不过在这“绿”的总色调之下,朱刚会做点别样的文章。舞台真实的色彩结构是一个载体,朱刚通过自己的调整和再创作,使得画笔是能动表现而不是被动再现。比如作品《藏舟》,虽然服饰的蓝色主调同舞台一致,可是朱刚所用的蓝色,却比演员行头上的色彩更加明丽。对于斗篷所绣的花样,朱刚没有拘泥于舞台而使之更加靠近生活。画面主人公手里有一只船浆,画家颠覆其上下两段的比例关系,缩短手柄,放长浆身。经过这样的调整,整幅作品就显得更具动感和视觉冲击力。

  虽然朱刚不属于林风眠和关良的的写意派,但他也采用他们的经验。朱刚画戏之前有一个观摩过程,先把剧情吃透,找到最能够表现人物精神面貌的那个瞬间,然后精心构图。比如《贵妃》,他把杨贵妃的容装、姿态画得很美,她身后有许多花瓣陆续飘落到地面,这是画家用了象征手法,喻其红颜薄命,长恨绵绵。再如《卖书纳姻》,这是昆曲《渔家乐》的一折,描写潦倒的穷书生变卖圣贤书以换食;当地富户来此,因恼怒其女不肯嫁权贵而折磨之,吓唬她下嫁这个穷秀才;谁知女儿对穷秀才一见钟情,竟铁心同他过日子。朱刚抓住女儿跪求穷秀才这个典型瞬间,一个是哀求,另一个是惊诧,表情很生动而夸张。穷书生的衣袖处于画面中心,显然也得到夸张,表现出意外遭遇和感情的张力。质言之,同样是写实,沈蓉圃是工笔、重彩,完全仿真;而朱刚所追求的是笔墨的枯湿和浓淡的表现,讲究色彩变化和用光,有所遮蔽,有所夸张,是真中有“假”。

  夸张和象征都属于写意范畴,因此朱刚的戏曲人物画是整体上的写实,枝节上有写意,把近代戏曲人物画两路领军人物的风格融于一炉。让我们一起来欣赏朱刚笔下的《昭君出塞》:王昭君远望塞外,扬鞭催马,风驰电掣,翎子飘舞,裙裾飞扬;可是再看她足下:勾着脚面,方向却朝着来处。朱刚这样处理系别出心裁。“别离泪涟涟,怎忍舍汉室家园”,这是昭君出塞时的内心世界,前人之述备矣。朱刚以催马前行的瞬间来表现,取的是被曹禺颠覆的王昭君“主动和番”的主题,加强画面的动感,与“别离泪涟涟”异趣,可是看她脚下,却隐喻心系家乡,此刻感情非常复杂。此刻主人公上下身相反相成之舞蹈造型,符合京剧肢体上下身“子午相”的原则,朱刚以这个颇具新意的形象,很好地处理了画面的视觉冲击力和主题、人物情感之间的关系,努力达到形神兼备的境界。

  朱刚涉足戏曲人物画时间不长却已独树一帜,这是其扎实的基本功和良好的综合素质使然。以戏曲人物画来探索中西绘画结合之路是个有趣而有意义的课题,期待朱刚能够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为画坛提供新的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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