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述丨管峻:再扣吴门

2017年09月28日 18:38 新浪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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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峻管峻

  昨日得暇,回了一趟苏州。晚间在平江路上徜徉,因为是周末,游客很多。

  来这里的多是外地的年轻人,喜欢小桥、流水、老街、老井的氛围,在这里走走停停,品尝一些苏州小吃,选购一些有姑苏情结的丝绸服饰。或者如我一样,什么也不买,只是听听这吴侬软语,看看这灯影里的波光,还有波光里曳着的粉墙黛瓦。

  不知不觉,我已从平江路走到了干将路。看看腕上的手表,时间还早,便又转入观前街,步入玄妙观。当我在玄妙观的大殿前驻足时,仰见一弯新月正挂在大殿的翘檐上,多么熟悉的画面啊!

  三十多年前,关于苏州的记忆瞬间如潮水般在我心底翻涌。

  一九八三年,我应征入伍来到苏州,成为一名武警战士。那一年,我十九岁,人生的新篇章由此展开。

  当前,农村的孩子高考之外的唯一出路便是当兵。所以离开乡村的那一刻,我便暗暗发誓,再苦再累也决不回乡下种地了。

《前贤诗》33cm x 12cm 2015年《前贤诗》33cm x 12cm 2015年

  因为想留在新环境里开拓人生新格局,所以,从新兵连开始,我每天都会比别人起得更早。那时候,我还买不起手表,只能调节自己的生物钟,每天早晨五点钟起床,长跑五公里后,返回部队大院,打扫院子,把热水瓶里都灌满热水。这时,部队的起床号才响起。

  因为是武警战士,肩负着保护城市保护人民的职责,所以每天的训练都很辛苦。许多城市来的新兵都受不了高强度的体能训练,但我的耐力却惊人。这其实缘于我内心的那个小小信念。

  来苏州当兵之前,我已经非常迷恋书法绘画,到了部队,更是不放过任何空闲时间。那时候年轻,精力也旺盛,每天的午休时间,我都在资料室里练字。当年的连长和指导员都很爱惜人才,他们见我如此刻苦,便以出黑板报等名义,多给我一些自由的时间。后来,部队领导又推荐我去学习电影放映。如此,我晚上放电影,白天的时间就可以自由支配了。

  那会儿,部队的营区离平江路很近,我几乎每天都骑上自行车穿过平江路去观前街。那时候的平江路,很安静,枕河人家、石桥、古树,一片幽静。我匆匆掠过时,偶尔会惊起一阵鸟鸣。到了观前街,我会驻足细看街面上的那些招牌字,诸如“得月楼”、“松鹤楼”、“采芝斋”……有时去古吴轩、艺石斋看他们新挂出的书画作品,也有时会去玄妙观的大殿里买宣纸。当时部队战士每月津贴只有十块钱,所以每次只买一张宣纸,等有了积余便骑车再来买一张。

  如今,大殿已重新更名为三清殿。想起当年的月光,今夜竟幻若南柯一梦。

《四时风雨得清音》180cm x 97cm 2017年《四时风雨得清音》180cm x 97cm 2017年

  在苏州,我有幸遇见了三位书画恩师。最早认识的是书法老师瓦翁,原名卫东晨。当年,七十五岁的瓦翁先生应邀来苏州警校做讲座,我前去旁听,从此拜瓦翁先生为师。恩师极喜欢勤奋好学的年轻人,我每周都去他家拜望,带上自己的书作请先生指导。先生儒雅风趣,书风清朗,在先生的引导下,我也开始习小揩,并追随先生,走安静雅逸一路。

  渐渐地,我与先生因为投缘,相处甚欢,竟如爷孙、父子、忘年交般彼此挂念。有时,我因为下连队放映电影,时隔半个月去不了恩师的家里,他便会写信寄到部队,那信是用小楷写在纸条上的:“管峻小友:多日未见,甚念。如有空来家中小谈!”

  每每展读,我都感动得不行!立刻骑车去他家。

  后来,经朋友引荐,我得以在苏州国画院拜见身为院长的张辛稼老师。张老的小写意花鸟画当年在全国的影响力很大。那一年,张老已经七十六岁,身体状况不是太好,但张辛稼老师极为勤奋,此后我每回去苏州画院拜访,他都在作画,我便立在一旁黙黙地观赏。他的笔墨功夫扎实,造型能力强,鸟禽在他的笔下栩栩如生,花草在他的笔下润泽芬芳,而且他的画题材丰富,构图也极少雷同。

《松下高士图》  240cm x 120cm 2016年《松下高士图》 240cm x 120cm 2016年

  现在想来,当年能时常亲眼目睹这些书画高手的示范,是多么奢侈的一件事!

  在张辛稼恩师的画室,我还偶遇了水彩画家陶敏荣先生,陶老是一位美术教育家。听说我的老家在江苏滨海,他很兴奋,因为他曾在滨海下放过。他说:滨海很美,那里是黄河故道,滩涂风光非常适合画水彩。

  说实在的,我当兵离开家园后,第一次听到有人如此赞美自己的家乡,内心颇感惭愧。陶老领我到他的家里,将他的画作一张一张地展示给我看。我第一次在水彩画里发现了寻常之美、光影之美、饱满而丰富的色之美、纯净而透明的洇化美,当即决定要拜陶老为师,陶老高兴地答应了。此后,陶老常将他的画作交给我,让我带回部队临摹。

  如今,三位恩师都已驾鹤西去。今夜,我于月下仰望,竟感觉那闪烁的星星是他们温厚的笑容。

《写生山水之一》40cm x 80cm 2015年《写生山水之一》40cm x 80cm 2015年

  我离开玄妙观,走回平江路,一直向前,竟不自觉地走到了从前的营区所在地中张家巷21号。院门锁着,我透过铁门清晰地看见从前放电影的操场,篮球架还在呢!之前的那间资料室仍亮着灯。

  我是一九八七年离开苏州去南艺进修的,之后又读了四年中国画专业。后来,我离开部队去了江苏省国画院,如今又任职于中国书法院。

  一转眼,三十多年过去了。三十年,寻常人生的三分之一。因为有苏州,因为有多位老师的引导,对书法与绘画的研习,我从一开始就能风清气正,不走弯路,一笔一画地追寻传统,坚守唯美。三十年来,谨遵师训:真诚做人,用心从艺。

  偶尔回望自己的从艺里程,不曾辜负恩师的期望,也无愧姑苏文化对我的滋养。这滋养其实已在我的心底汇成清溪,并将蜿蜒今生。

  今夜,再扣吴门,无尽感恩,无尽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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