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皆有可能

　　读韩美林的《天书》有感而发

　　对我这样一个晚生后辈来说，韩先生的艺术造诣与名望在很小的时候就如雷贯耳，自从与韩先生结识以来，有了更深入的了解。这个全身上下充满强烈个性与活力的人，能量不知源于何处，展现在你面前的总是勇力十足，特立独行。他不需要听旁人的诽议，也绝不按谁规定的路数行事。我感觉他对艺术与生活充满热情，几乎想涉猎每一个感兴趣的领域，永无疲惫的时日。导致在很长时间里我的头脑中都无法给他明确定位，画家、雕塑家、设计师、书法家、文人、民间工艺美术的复兴者……现在摆在我面前的竟是这厚厚的被称为“天书”的大部头。一时间，我同样无法给这部宏篇巨作明确定位，书法、文字学研究、绘画、字体设计……？！通常，每一个领域或专业的人都会受到来自各自领域的知识、派别和经验的影响，可是韩先生却不会这样，他没有仅仅从文字学角度去考证、训诂某一、二个字复杂的造字原理，也没有单纯寄情于笔墨腕力与劲道，更不是进行总结性的归纳成典、索引注释，也不是从设计角度根据这些文字进行商业符号化设计，但是这些“没有”、“不是”的总和就是他的工作价值，我们可以这样说：这是一部文字研究、这是一部画集或书法集、这是一组现代艺术、这是一套字体设计……跨越界限、突破限定是他艺术人生的永恒主题。从某种意义上讲，韩先生的创作就是突破来自专业、来自人生的限定，我一直认为他是为突破限定而生的。对于他的艺术人生，用一句流行的广告语在恰当不过：一切皆有可能。

　　韩先生毕业于中央工艺美术学院，也就是我现在任教的清华大学美术学院的前身。中央工艺美术学院曾经是中国艺术设计的领军者，她曾经通过拿来主义与自主创新建立了当时完整的艺术设计研究与实践创作的方法论，确立了艺术设计服务于大众衣食住行的办学理念。其中最重要的方法就是向传统学习、向自然学习、向民间学习，在传统、自然、民间的视觉语言宝库中汲取养分。总结了一套行之有效的设计方法论，虽然在艺术设计呈现出越发多姿多彩的今天，许多方法仍然是无法取代的。这与所谓纯粹意义的艺术似乎是不同的两条路，韩美林(微博)先生似乎就是在这条完全不同的艺术之路迅跑的代表。而这条完全不同的艺术之路却又是那么熟悉，了解了这一点，你就会理解他的雕塑、他的紫砂、他的标志徽记设计的价值。我们不会因为毕加索绘制过众多的磁盘、达利曾经设计过诡异、超现实的家饰、首饰，就把他们定义为工匠，韩美林的工作也是如此，他选择布老虎、包袱皮，表明了他对于艺术与设计的独特理解，用他自己的话说：我韩美林是人民的艺术家。我们可以这样解读这句话：韩美林坚持的是为“人”的艺术、为“人”的设计，也就是人本精神。

　　我在清华美院的图形与视觉表现教学中介绍了韩先生的《天书》，对此同学们表现出浓厚的兴趣，我们一起尝试解析《天书》的设计思维与方法：

　　(1)选题独树一帜。涉及汉字的艺术创作与设计的有识之士不在少数，也都做出了各自的探索与努力，但是对于岩画、陶片、甲骨、钟鼎、古籍中的未被解读的文字、符号的专门研究与整理创作，确实有独到的着眼点，就像军阵对垒，战略对头即已胜券在握，具体的战术都是居于其次的问题。

　　(2)系统思维。现代设计的关键就是概念性与系统性，《天书》将上述不被解读的符号与文字加以系统整合，成为一个具有理论深度的研究体系。

　　(3)文化传承。文化是需要通过符号载体加以传播与传承的，而符号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会产生不断的演变，这种演变如果忽略中间环节，我们就会发现源头与结构有可能相差悬殊，汉字的发展是一个从自由多样向规范统一转变的过程，今天看来，它的连续性具有一种推演的味道，所以历史上众多文人艺术家总是尝试还原汉字的最初含义与图画意义，这种追根溯源的工作意义就在于人对于自己祖先文化的崇拜，对于自身归属的浓厚兴趣。

　　(4)性格语汇的添加。采风与积累是韩先生的法宝，这也是在他繁忙的艺术创作之余还能完成如此恢宏的著作的原因。这种采风与积累不是简单的摄影记录，而是再采风与积累的同时已经添加艺术家自己的语言与思考。在多年临摹收集被韩先生称为天书的未解读文字符号的时候，他已经添加了作为其书法、绘画的特殊而独特的语言。

　　(5)重新看待绘画与书写的结合，通过《天书》展现的文字世界，使我们更能理解汉字的图形与符号的特质。

　　(5)一个概念多种形式。正如韩先生书中介绍的“永”字与“虎”字的若干形式，呈现在我们面前千姿百态的形式可能。对于注重形式推敲的标志设计、创意字体设计、图形设计等专业具有很好的借鉴意义。

　　(6)中国语汇的视觉库藏。《天书》中收录了韩先生收集、整理、再创作的文字、图形符号数量惊人，如此众多的视觉素材对于艺术设计人来说，无疑是件幸事。

　　我敢说每一位平面设计师都对汉字的创造充满极大热忱，众多大师级的设计师都将自己的设计归宿、自己的艺术心态与语言探索都寄托于汉字的伟大之下，都象圣徒一样重新跪拜在汉字的足下，汉字的博大、神秘是设计师特有的情结诱因。一方面，由于汉字是传播中国传统文化精髓的最恰当的物化载体与视觉符号。文字在中国这个具有独特文化体系与传承的国度，具有崇高的地位，在四大文明古国中只有中国文化得以延续与传承，汉字的作用功不可没。汉字跨越人文、科学、艺术诸多领域的特有属性就决定了她会永远成为中国乃至世界瞩目的文化符号。另一方面，汉字设计在设计实践中的运用具有一定的研究型，设计成功的汉字标志、图形需要对汉字有较为深刻的理解与认识，完成一整套繁简不一的汉字设计也需要深厚的功力与大量的时间。字体的设计又是一个系统工程，他的成就感远远大于一幅非常有创意但可能只发布一个月的海报、或买回家就可能丢弃的包装。汉字艺术与设计的发展对于中国现代设计产生至关重要的影响，在国际化倾向严重的今天，中国现代设计师开始努力通过创新，在国际、国内设计领域建立更具影响力的地位，民族语汇、本土文化符号就顺理成章地成为他们着力挖掘与探索的对象，视觉元素、文化理念、信息符号不一而足。韩先生的“天书”正是对这种语汇发掘的巨大贡献，这种对本土文化语汇的探索与挖掘必将对于中国现代设计产生重要影响。

　　陈楠

　　于清华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