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克

　　《批评官员的尺度》中文版是2011年7月面世的，这本书呈现了上世纪60年代的一个重要案件。1960年，因为一则批评性广告，警察局长沙利文以诽谤为由，将《纽约时报》告上法庭，并申请巨额赔偿。两审失利后，几乎被索赔逼至绝境的《纽约时报》奋起上诉至联邦最高法院。九位大法官在“《纽约时报》诉沙利文案”中力挽狂澜，宣布“对公共事务的讨论应当不受抑制、充满活力并广泛公开”，维护了媒体、公民批评官员的自由。这个案件成为了一个里程碑，《批评官员的尺度》一书，由此案入手，梳理了美国人民争取言论自由的司法抗争历史。

　　这事听起来和标题无关联，但此书封面上的一句话“若批评不自由，则赞美无意义”，可以关照到2011年艺术圈的范曾诉郭庆祥(微博)案。

　　同样是因为报纸上的一则文艺批评《艺术家还是要凭作品说话》而引发的对簿公堂，在这篇文章中，郭庆祥不点名地指出一些画家在电视媒体上大谈古典文化，现实中“流水线作画”，是“虚伪”、“逞能”、“炫才露己”。

　　范曾认为郭庆祥在那篇文章里说到的就是自己，而且使用了侮辱、诋毁、刻薄的语言，攻击了他的人格、艺术才能、做法方法、创作意图和作品价格，向法院起诉。昌平区法院一审的结果认为郭构成了名誉侵权，并且“范、郭二人系交易双方，存在商业利益，故对郭庆祥称其文章是纯粹的文艺评论的观点不予采信”。郭庆祥被判向画家范曾赔礼道歉，并赔付7万元。

　　一审判决后郭庆祥继续上诉，在近日他收到了终审的判决书。“维持了原判，但是这份判决书里，有一些不一样的说法。”郭庆祥的代理律师富敏荣告诉记者，“在第八页，提到了本案中，郭庆祥撰文对时下其认为艺术界存在的一些弊端进行评论，呼吁真正合格的艺术家要把主要精力放到自己的作品创作中，倡导真诚、负责任的艺术精神，其观点本身值得肯定。”

　　“这是对郭庆祥的文艺批评的一种肯定，和一审的说法不一样了。另外，终审的判决书里第一次提到了‘流水线作画’，原话是这样：《郭文》所有评论、批评所依据的基本事实系文中所称流水线作画的创作方式，但该文并未主要围绕作品和其创作方式，从文艺评论专业的角度展开论述，而是将对作品和创作方式的评价转为对作者人格的褒贬。”

　　富敏荣律师认为，这两点转变说明，终审的北京市第二中级法院比一审的昌平区法院在判决上要合理。所以，郭庆祥也将继续申诉，他说：“我对终审判决不满。但是从这个过程你就能看出，一级一级法院法官的水平还是有区别的。我对更高一级的法官有信心，会继续申诉。”

　　对于目前的判决结果，郭庆祥还算平静，“我是败了，但是我花7万块能让更多的人知道有流水线作画这件事，知道艺术圈里有些画家真实的创作方式，能让不少收藏家省很多钱，挺值得的。另外，这个结果对我自己而言，没有什么影响。该继续写的，继续批评的，我还是会继续下去。”

　　郭庆祥是个易激动的人，他在采访现场的情绪远远大于那篇文章里的四个形容词，有记者打趣道：“看您本人，再看文章，真觉得太克制了。”

　　在此案中，范曾一直未露面，也没有对媒体发表任何的说法。被批评的艺术家，其实与收藏家有对等的平台，若范曾愿意开口，媒体会蜂拥而至。但他选择了缄默，直接对簿公堂。很多人表示不解，认为应该论战一把，至少自证清白。

　　文艺批评与侮辱人格两者的界限在哪里？批评艺术家的尺度，是采访当天大部分记者不解的问题。这个问题仍然无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