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生涯自述:我像个战场的小兵(2)

http://www.sina.com.cn  2012年07月13日 22:16 新浪收藏 微博

  我很重视速写,这是向黄胄先生学来的,走到哪里就画到哪里,我感悟到,现场画的东西,有灵气,不做作,即使有心手不一,错位的地方,那也是艺术,记得黄胄先生曾说过:“篮球场上的运动员一球投中,并不精彩,一球未中,接着再来,甚至三次再来,投中了!场上观众就会欢呼。特别是到了21世纪的今天,照相,影视艺术太发达,我们如果还依赖照片,那是非常可悲的。西方后印象派时期照相机出现,于是画家们纷纷另辟蹊径,才有了高更、梵高、凯尔希纳、马提斯,中国由于长期以来,缺失一个写实时期,于是在今天补课,大量复制、搬弄照片,由于有大量的观众褒奖,认为画的真就是功夫,于是便有照片画大量的泛滥。”

  画速写好,可以免除照片痕迹,每一笔每一画都是心中出来的,是物感心,心使手而成,有独特的感受,便有个性的张扬,风格的雏形出现了。

  我还记住黄胄先生的告诫:要用毛笔画速写!我带学生去广西、贵州山区写生都用毛笔画,的确会出现很多闪光的因素,令人惊喜。

  我的学养背景就决定了我的画风是中西结合派,我尊重祖先,也不排斥洋人,清楚地认识到东、西方艺术各有风采,没有高低之分,我们中国历史悠久、文化发达这是让人引以为自豪之事。我在法国学习时,巴黎美院的教师对我说:“你们中国有丰富的传统绘画,没必要到西方来。”以前只在书上看到徐悲鸿先生、林风眠先生在国外听到这句话,没想到自己也听到了。我国的绘画汉——唐——宋——元代代更递,代代有其闪亮点,然而明、清以降,国运不振,人民苦难深重,文人画家的创作情绪低落,寂寞自守。尽管画家比以前多,风格也多样,书画更深入百姓民家,然多数缺乏创造力,缺乏对自然社会、人生的热情和关注,再说,我们从一个封建国家一步跃入社会主义,缺乏资本主义时代的洗礼,在国民的审美素质方面,似乎也有缺失,故到今天,中国画当如何让发展,恐怕很难有人说得清楚。我们院校派的人物画家,普遍重视形的塑造,太写实也没意思,适当变形,可以说是当代大家的流行风,也符合中国的精神——在似与不似之间。

  传统的中国画对颜色不注重,认为“五色令人目盲”“绘事后素”“水墨为上”但我认为有彩色相片的今天,还是全照黑白相,恐怕不讨人喜欢了吧!偶尔玩两张还可以。我在学校也学过色彩,成绩不俗,老师说我色感好,既如此,我何不在色彩上寻些出路。

  我画作品,不会按纯粹传统的方式构图。传统的作品,天头、地边都肆意铺排,空白留得很大,画友们开玩笑说:“那是封建时代,地价便宜造成的,现在寸土寸金谁敢留那么大的空白。”我更多的吸收中国金石的构成,即分红白之趣,中国的印章艺术寸方之间,却能容浩瀚的世界,没有半点多余也没有半点缺少的,方寸红白之间,包含时代的特征、个性的张弛、文化的意蕴。没事就读历代名鉨印谱,感到古人的,现代西方的平面构成法则都在里面,可以点燃灵感之光,可以探索人生之理,可以弥补绘画构图中的不足。

  书法是我同绘画并行不悖的功课,写了十年的石门颂,冯先生,中国书协的柳倩先生都说:“可以了,可以写自己的风格了。”但我还是不敢,我的行草还没上路呀!继而写何绍基、李北海的行草,旁及敦煌写经和三代金文,几乎所有该学的大家都涉猎过,去年我曾大呼:可以不写王字的风格,但绕不过王字。我的理解是:王羲之在中国书法界的影响太深了,王羲之在当时能随时代,顺应民意,创造自己的字体风格,那是非常的有胆有略,与他同时代的几位大家,如钟鎐、卫恒、桓温等人都没有他发展的好,后来加上唐王的推荐,使其成为千古风范、万代标尺,可以说王字就是中国书法的正宗唯一审美标准,就像希腊永远是西方世界美术的美学标准一样。历代的名家都学过王字,都受过其滋养或影响,因而学各个时代的碑或帖时都绕不过王字在其中的影响。就是写晋之前的汉碑、三代金文,如吴昌硕写的石鼓文也带着王字的写味。我去年始写王字,渐渐微探堂奥。刚顺其手脚后,又感到王字太飘逸,同竹林七贤一路的王羲之不慕功名,钟情于山水间这种超凡脱俗之人,现在哪里有?就是他的此种思想境界也与今天大相径庭。我读颜鲁公、李北海的字,感觉不一样,王是超世之人,后两位是忙碌于公务贴近社会又大义凛然之士,虽然也学王,但字中的气息已不相同,更接近我们处的时代,因而钟情于李北海,又用功了些时间。

  我认为,学中国人物画之士,只要有书法基础绝不会走向用毛笔画素描的歧途。书法像一个安全闸,让你不会出格太远。书法重写,如果用书写之笔法画形体,就不会抹素描了。应当说,书法是纯艺术,是抽象艺术,可能就是因为有了书法的抽象艺术,中国具象的绘画最多走到半抽象而已,中国人习惯了看这样的画和这样的字,将两者分得很清楚,可以相互吸收、借鉴,但决不允许替代。我作为画家写书法时感到更能倾泄内心的激情,一泻千里,无碍无顾,或者说更得心源之助。我画画时有个人情感,但更多想到自然,心灵的关照不能少,但外师造化费的功夫更多。有先生告我,你若将外师造化和中得心源的功力拉成1:1,那么你画的风格就出现了。

  中国书法由于是相形到符号化的历史过程,因而其艺术内蕴丰厚,变化操作性强,是形成艺术的绝佳土壤,使催生出中国历代优秀的碑帖如百花争妍,姹紫嫣红。

  书法给我的不仅是用笔用墨,是中国的文化品位,是天圆地方的宇宙精神,是历史文人墨客,适者生存的变革法则以及拙规矩以示方圆的逸格思想。

  黄宾虹先生说:中国画有三不朽,用墨不朽也,诗书画合一不朽也,远取其势近取其质不朽也,我认为这三不朽都是从书法中来的。

  以上是近年来我学习书法的过程和体会。我知道将来的路还很长,但书写的快乐让我终身手难释笔。

  09年12月,是冯远高研班结束的日子,我们在中国美术馆举办了汇报展出,每人展出大小作品一、二十件,有两位理论家在研讨会上说更喜欢我画的小幅和京剧人物,理论家林木先生说,我画的京剧人物更具中国画写意的美学特征,笔墨发挥得好……。会后我思考了很久。

  我在每个阶段,都把大创作视为主课,花的精力和时间也最多,两个主课之间或休闲时我画小品和写书法消遣,显然,大作品以理性功夫胜,小作品以感性和灵气胜,大创作总有些功利目的,小作品纯粹是游戏。我特别喜欢画京剧舞台人物,是因为我从小就是剧迷,学中国画以后就试着画一些戏画,细想起来两者有着很多相似之处。(一)都是国粹,是中国独特的艺术形式(二)都具有写意性,虚拟性的艺术特征(三)都使用程式化的手法,就是这些原因一些国画家是终身的剧迷,如吴昌硕、李苦禅、李可染、关良等,一些京剧表演艺术家都崇尚中国画,如梅兰芳、程砚秋等。我看黑头的剧,就想到齐白石、吴昌硕的大写意,酣畅淋漓,看老生的剧就像品读董其昌的山水,神韵无限,聆听花旦、青衣的唱腔,犹如观赏工笔花鸟,情深意长。画起戏画,特别痛快,操作性也特别强,笔墨也好施展,画风的选择灵活易变,因而我对中国画的理解有几分,在画上就能出现几分。我的办法是看戏就画速写,但很多时候是画记忆,在宣纸上施展时,速写只能是参照,甚至完全脱离了速写“因心造景,虚而为实,是在笔墨有无间”。(清 方士庶)新近读到“益州名画录”黄复休有句曰:“逸格最难其俦,拙规矩以示方圆,鄙精研以示彩绘”明白了古人对逸品的定位标准,虽然也是线的方圆曲直,画面动心的彩绘。然若不拙乱规矩,鄙视精研是难于达到的。规矩法度和精研功夫正是我的院校派的长项,但若死守规矩和迷痴精研,不面对自然潜心顿悟,便是我们院校派的短处,因而我辈院校派画家,没有任何值得骄傲之处,应当一辈子清虚为之。

  我记得在读附中时,川美的老教授李有行先生曾在一次讲座中说:“我虽从艺几十年,但还只是战场上的一个小兵,也打了几枪,扔了几枚手榴弹,但击中目标没有,我还不清楚。”

  李有行先生是上世纪二十年代北平艺专的学生,与刘开渠、李苦禅同学,曾两度留法,水粉画写生技法炉火纯青。先生是院校派的泰斗,四川美院的第一台柱,然尚自谦为“小兵”,无半点傲世之气。

  我还敢称自己是什么呢?也争取做个小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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