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巴塞尔的热与冷
相对于中国参展画廊带来的热闹而言,日本和欧洲画廊冷静很多,这种冷静固然来自引领市场的底气、自信,同时也和资本主义发达阶段的平稳甚至沉闷的社会气氛有关。
就在许多内地艺术家纷纷以“外围展”的形式空降威尼斯双年展的同时,巴塞尔艺术展今年来到香港,香港巴塞尔艺术展取代了香港艺术博览会,成为本城乃至本国文化艺术热点。其实,艺术既成圈,圈子内万物皆雷同,艺术家自费前往威尼斯,和巴塞尔屈尊往香港,意思是一样的,都是为了让你直接给你想呈现的人看见,前者幻想的是欧洲的眼睛,后者期待的是亚洲的荷包。于是乎,香港巴塞尔与香港艺术博览会也没有什么不同——至少对于老牌画廊与熟练买家来说,一切惊喜都尽在他们掌握之中。
所幸还有些冷静的人,使这个首届香港巴塞尔有得好看,而不只是好卖。湾仔会展新翼终于没有充斥满中国符号,以往林立的岳敏君,这次只剩下一个笑得像便秘的雕像在某个角落捧腹,走过的人都为它感到难堪;刘小东和张晓刚[微博]两位老师也很低调,只有一些小清新作品展出,刘小东的蓝瓷小画和版画都是小世界小回忆,但不少情调,颇为动人。前两年以摹画豹子摄影作为自己作品而在香港引起争议的曾梵志,更是消失无踪了。
涉及买卖,博览会的展品从来不能说是代表艺术家最佳最纯粹状态水平的,正如本次展览最敏感的一个论坛主题“市场是否是艺术质量的最佳标准?”所揭示的那样,参展画廊当然依赖市场标准,只不过有五十步与一百步之别,也有开拓未来市场以及迎合既有市场之别而已。
相对而言,日本和欧洲画廊冷静很多,这种冷静固然来自引领市场的底气、自信,同时也和资本主义发达阶段的平稳甚至沉闷的社会气氛有关,而诠释这种气氛的努力变成美学之后,又得以深化这么一个问题:“无为社会中,艺术家何为?”
没有更多的社会议题和生存压力下,许多欧洲艺术家得以摆脱“渲染国族与自我的痛苦且标价展示之”的尴尬处境,得以真正以艺术深究自然、精神世界的纯粹魅力。可以说这二三十年欧洲艺术的主潮就是回归理性——或者说以极端理性的技术手段去阐释深度的非理性。这种清醒和冷静,在中国只有极少数成熟但又年轻新锐的艺术家能做到。
日本的当代艺术是更好地结合了理性与非理性的例子,因此本次香港巴塞尔展里面最殷实和繁富的,就是日本画廊的展示。我们可以看到,即使是自杀画家石田彻也的抑郁症油画(是本次展览的重点展品,开幕时有日本暗黑舞踏表演和日本艺术界集体悼念仪式),也是条理分明地展示人类生存处境的束缚,就像卡夫卡的小说一样,极端冷静清晰。
至于新锐者如照屋勇贤,更是在资本主义最细致的地方(如报纸上、名牌购物袋上)去细意雕刻他的世界,他和许多使用传统工艺追求极致的当代日本青年艺术家一样,把本国文化对物的沉迷转化成了很好的对虚妄之物的批判。
与作品的冷相对的是画廊对客人的态度,热情的欧美画廊,不少雇了会讲普通话的介绍员,有的除了在作品标牌上注上汉字,甚至还附上汉语拼音。不过这真是题外话了,我们都知道,真正的国产大款,哪里需要自己看标牌呢?
◎廖伟棠(香港作家、摄影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