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低估的黄宾虹

　　◎陈筱君(台湾)  关键词：黄宾虹

　　所有拍出高价的作品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讨喜，但是黄宾虹的典型风格就是黑山黑水，很多人是看不懂的，不理解他的层次。黄宾虹在世的时候知音也就那么几个，当时就有人说过，黄宾虹的艺术五十年之后大家才能看懂。

　　“纪念黄宾虹先生诞辰150周年——虹叟书画展”正在北京举办，这让我想起2005年台湾举行过的“浑厚华滋——黄宾虹诞生140周年书画纪念展”，当时是由浙江省博物馆、台北国立历史博物馆、中华文物学会共同主办，展览的总件数为120件(书画96件、文物24件)。这次展览在台湾取得了非常好的效应，提升了不少收藏家对黄宾虹作品的认识，影响所及对黄宾虹市场的推升也有极为正面的效应。当时，最受台湾藏家青睐的是黄宾虹晚年、也就是1948年以后的作品。

　　耐人寻味的“黄宾虹行情” 

　　黄宾虹一生笔耕不辍，传世作品难以统计。他的作品进入国际艺术市场较早，上世纪80年代起，国际著名的苏富比和佳士得两大拍卖行就开始拍卖他的作品，价格大都在几万元、十几万元之间。进入上世纪90年代，全球艺术品市场日趋蓬勃，近现代名家书画价格普遍大幅度提升，黄宾虹的作品亦如此，但行情不如齐白石、李可染等人的上涨幅度大。国内艺术市场兴起后，黄宾虹的作品频频在各拍卖会上亮相。上世纪90年代中后期，受经济大环境的制约和艺术市场疲软的影响，黄宾虹的作品受到波及，行情有所回落，特别是在1997年金融危机的时候最为明显，但遇上精品仍有不俗的表现。2005年以后，中国在艺术品市场的表现随着经济实力的迅速成长，拍卖的纪录不断被刷新。

　　我举最实际的例子，现居黄宾虹拍卖市场排行榜首的《山川卧游图》第一次在中国嘉德2005年秋季拍卖会上创下638万元的成交价格，这是当时海内外近现代书画拍卖活动中黄宾虹作品成交最高的纪录。这件作品后又分别在2008年朵云轩创造了人民币1288万元成交价、于2010年上海天衡创造了人民币2912万元成交价，更于2011年中国嘉德，创造了人民币5290万元成交价，至今仍是黄宾虹最高的拍卖纪录，这也可以印证整个艺术市场成长的脉络。

　　就目前市场情况看，黄宾虹的作品虽然价格坚挺并稳步上升，但其独特的艺术成就以及在中国绘画史上的重要地位，与同时代的画家相比，价格依然偏低。总结其原因：一是社会上对于黄宾虹的研究不够，对他的了解不多；二是黄宾虹的精品、代表作绝大多数收藏在美术馆、博物馆，市场上极少见到；三是黄宾虹的应酬作品在社会上相对流动较多；四是大量赝品充斥市场，影响真品价位的上涨。

　　艺术收藏界对于黄宾虹书画价值的认识有一个爬升过程。在这一过程中，也可以折射出收藏界对于艺术作品价值认识的一些有趣的问题。

　　“活动能力不成”也不行 

　　黄宾虹高寿至92岁，属于大器晚成的艺术家，他在世时的画作并不受当时的人所认同喜爱，连过去的故宫博物院院长马衡都曾说过：黄宾虹是个“落魄画家”。

　　我们借黄宾虹好友陆丹林的说法：“上海本来是可以卖画的地方，每年举行的画展层出不穷，多的卖出数千元，少的也卖数百元，最终多少只有看你的艺术和你的活动能力怎样来定。”由此可见，光是艺术好，但是你的“活动能力”不成，也是没有用处的。因为卖画，一方面靠熟人，一方面也要靠宣传交际，这方面最成功的代表性人物就是张大千。

　　其实以黄宾虹在世时书画市场的境况来说，有不少专家学者认为，他和当时有代表性和知名度的海派画家如贺天健、郑午昌等人，都算是润例较高的。从《上海美术史》这本书介绍20世纪上半叶的“书画艺术”，将黄宾虹单列为一小节，与“清末民初的上海画坛”，三四十年代的上海画坛和“三吴一冯”、 “张大千与张善孖”并列介绍，足见也是认可黄宾虹在上海画坛举足轻重的地位。所以，黄宾虹应该可以算是民国年间为数不多拥有市场的画家。

　　从1909年定居沪上直至1937年黄宾虹北迁北平，黄宾虹在上海活动几近30年。身处上海大都会，对当时最新的艺术创作与理论，掌握甚丰，在这30年里，他曾担任《艺观》、《国画特刊》、《国粹月刊》、《艺苑》、《中国美术号》(特刊)、《墨海潮》、《画学月刊》、《美术杂志》、《美术生活》、《国画月刊》、《国画》等10余家杂志的主编、编辑或主笔，发起或参加过烂漫社、百川书画社、蜜蜂画社、艺观学会、中国画会、中国学会、寒之友社等多个社团，担任过第一、二届全国美展的评委，并在学生和友人的帮助之下游历了中国东西南北的好山好水，活动不可谓不多，影响不可谓不大。但是从当时黄宾虹卖画情况不佳的主要原因，不难看出海派画家的艺术特色——迎合市场的口味是很重要的一点。这种审美取向就是，喜欢设色，不喜欢水墨；喜欢细密，不喜欢粗放；喜欢热闹，不喜欢清冷。黄宾虹的山水画，与这些特点完全不吻合，如果用这个当作是“好”的标准，那么他在“白宾虹时期”的山水表现，市场反应平淡，也是在情理之中。

　　到了21世纪，人们对于吴湖帆的作品依旧给予极高的肯定，但是对于黄宾虹，则不止肯定这么简单，而是从他的画中看到了更为深远的文化意义。虽然吴湖帆、黄宾虹都将中国画“传统”推向了新的高度，但是吴湖帆更像是一位“传统”的集大成者，而黄宾虹在集大成的基础上，对于“传统”有了更加本质的认识，尤其体现在他“浑厚华滋”的画面气质上。有人认为黄宾虹晚年画作上致密的短皴与西方的印象画派相类似。他所用的笔法，事实上还是取法自传统的苔点法。

　　收藏家对于艺术家创新的认识，普遍来说是相对滞后的。艺术收藏界对于艺术品的认识首先是受主流的社会思潮影响。20世纪三四十年代的上海，艺术收藏家们更加注重画家的出身。溥儒、金城、陈师曾这些封建世家出身的画家，无论是市场的认可度还是画坛的号召力，都是翘楚一时的。而看重画面的富丽，这是海派艺术的传统审美观念。但这两个因素，在百年之后的今天，都已经不是决定画价的主要因素。

　　“亿元俱乐部”早晚应有他的席位 

　　目前近现代书画已经迈入到一个亿元时代，在齐白石、张大千、徐悲鸿、李可染、黄冑的作品都已经达到亿元价位的同时，反观黄宾虹的市场远远未追上他的艺术价值和学术地位。

　　黄宾虹的画好在什么地方？综合专业的评论观点认为，第一，他对传统山水画笔墨语言所作的考察和研究在画史上可以说是空前，是集中国传统山水画精华之大成。第二，他的作品已经突破了传统山水画的模式，他的抽象风格已经非常接近现代艺术。

　　黄宾虹这位中国近现代美术史上的开派巨匠，坚持以传统笔墨创作，以显示这古老的素材仍有无限的创新力，他被称为“千古以来第一的用墨大师”，在20世纪山水画上的造诣是无人能否定的。黄宾虹在金石学、美术史学、诗学、文字学、古籍整理、出版等各领域都有杰出贡献。黄宾虹平生遍游山川，注重写生，晚年尤精墨法，喜欢以积墨、泼墨、破墨、宿墨互用，常在浓墨、焦墨中兼施重彩，使山川层层深厚，气势磅礴。在美术史上，黄宾虹独特的学术地位，不仅是他在章法上的创见，还因为一生浑厚的学术修养，使他的绘画呈现出一种难以复制的浑厚华滋。但显然这种价值现在还没有完全体现，应该可以有更大的发展空间。

　　黄宾虹是近代最后一个集大成的山水画家。之后的山水画都不曾达到他的高度，也是中国山水画的最后一个高峰。他的绘画包含了很多中国的哲学思想在里面，如果排近现代十大家，那么黄宾虹绝对能排在前三名的位置。很多时候你评论一个艺术家的价值应不能只看他的市场，市场只是一个表象。李可染当年也拜在他的门下学习用墨。

　　所有拍出高价的作品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讨喜，但是黄宾虹的典型风格就是黑山黑水，很多人是看不懂的，不理解他的层次。黄宾虹在世的时候知音也就那么几个，当时就说过，黄宾虹的艺术五十年之后大家才能看懂。

　　虽然现在是一个资本运作的市场，大的机构大的资本掌握了话语权和定价权。但是随着市场机制的逐步完善，随着社会的发展、研究的深入，懂画的人也会越来越多。从黄宾虹的学术价值来看，资本的介入只是早晚的问题。黄宾虹进入“亿元娱乐部”是早晚的事情。

　　艺术家的市场最终还是会归结到它的学术价值之上，这是一个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