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兆琳的人与画:镜子里的风景(3)

2014年09月07日 16:17   新浪收藏  收藏本文     

  洁白纯净的空间里矗立着安静的女人,宁谧的场景下,灰蒙蒙的色彩装扮着女人的清冷娴静,好像只有微风响应那丝冷意。那一时刻情欲被美好的幻望替代,邪念被驱赶得只剩期待,心里升起的唯有厌俗之想,再也提不起勇气去触摸她,生怕玷污了这美好,纵有怜爱之心的人,只有呵护,我不禁感慨,这正是人们期盼的那种所谓“深入灵魂的美”。如果这是我的感受,相信凡是对美没有仇恨的人都会感同身受。那么兆琳笔墨着重的背后看重的又是什么?对于一般粗俗的人来讲毋庸置疑“女人画”小情调而以。我喜欢这种情调。因为男人们在这种情调下被滋养着感到的是幸福。只是怕害臊才闷在心里。而兆琳看重的同样是这种情调下扬起的高贵和她指定的女人情结中小我之上的境界。

  我对女人始终怀有神秘感,甚至我崇拜女人。我的体会是自负的男人们一旦低估了女人的作用,他只配在陷阱下生活。换言之,假使男人的风度基于他身上的潜在力量,那么女人的风度却在于表达她对自己的看法。从更深层的意义上观照女人,她们几乎都是艺术家。因为女人感性的一面有着天生比男人更敏锐更特殊的观察自己的本能,以我的了解,兆琳类似的敏感更超越了一般女性,她聪明地暗示着,避开男人们一贯的如法炮制,令她无法忍耐的恶习,反而悄悄地把桌子上所有的器物收捡起来,不使自己的脾气掀起一点念头掷杯于地,一下子她显得又高贵了很多。

  在劝诫着自己耐心的同时她装扮的承颜顺旨,在注视着自己的脚步时,她兴冲冲而又缓慢地释出善意,却总沮丧地颓然而返,这时她终于安静地沉下心来用心地描摹,她宽厚的心怀最终转换的全是美好,把自己的每一幅画都变成了自己的对象,一个极其特殊的视觉对象:“风景”。她在这景观中漫步,给这景观留下姓名,刻下自己心中的感伤。她妄想和幻想的真正意义是为了有一天真的可以惹人注目。

  沉浸在风景里,厮守着幻梦般的丰姿冶丽,她宁肯在梦里糊里糊涂,也不愿追逐现实世界那些物质利益的诱惑。兆琳心绪不宁,一颗悲心悚然警醒,徘徊着,不忍心一个人独自享受着这美妙的风景。如黄仲则所说,“梦里微闻树深香,觉时一枕苍云凉”,又如唐人李建面对怡人的风景对映自己心中的愁绪实在“不忍身在游其间”。一种善良,一种妄想和幻想碰撞时的孤独感总让兆琳欲言又止。

  停顿下,驻足操笔,顷刻间宣泄被理性推却的荡然失意,生命在冷眼旁观时只剩心在。她琢磨给她的新作起上好听的名字,《距离》《凝固的时间》,她画了一系列类似的作品,展现在眼前的是一把“椅子”,晃动着,倾斜着,似乎已经符号化,与画中的人物一样无声无息,虚幻而呆滞。一把椅子上留有尚未熄灭的香烟,缕缕升起的青烟缓缓地走出画外,四散无踪;一个女人垂坐,双腿合拢,遥盼的脸看不见眼睛;空旷的房子里充斥着赤身裸体的女人与那椅子相伴,身体朝着画外伸张……。

  仔细盯住她的画,我的心愈发感到凄冷荒寒,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悠然而升。一切都在凝固的时间下忘却;一切都在相互原谅和相互谅解中疏远。约定好的相聚却被记忆抹掉,遥望的时刻终于消禁却已物是人非,距离就像屏障隔断了人的情意,唯一没有被剥夺的仅有独自忧伤。

  如此简约的形式,看不到故事,听不到诉说,平淡亦奇又归复平淡,其中承载着她更深的寓意,既说不清亦道不明,清透淡雅的颜色和吝啬的笔墨都在一种气象中隐藏,理性的处理和情绪的分寸疏离了宣泄的简单。

  兆琳的作品给我感触最深的是那种温柔的力量,带给人的是缓慢的,不声不响的情感上的共鸣。由此想到那些假惺惺的力量,假惺惺的深刻,总令我不忍卒读。画原本是假,只是看起来似乎是真的而已,就是这个“似乎”深味情感上真实,心与意的诚恳。不然岂不假上加假。再不然伪装自己,矫饰语言,画画也就成了负累。艺术打动人心的未必仅是深刻,未必非得是力量,你当然可以享用你认为的各种方式,这是没有边界的。当急风骤雨过后,彩虹挂在头上,我们呼吸着新鲜空气难道没有快意?随着岁月的流逝,耗尽了我当初的勇猛,平添几许淡然,几许的平静,我从不觉得这是退化,我以为,艺术以平淡的方式打动人,想必更有力量,中国人有句老话“越温柔越刚强”。

  波德莱尔告诫艺术家们“把所有性情的流露都禠夺得点滴不留”。

  余下是兆琳另一个阶段的创作,她思路的一贯性仍在持续,所不同是更倾向于主观意识的瞬间感受,她懊恼着个人知识与经历带给她的滞碍,力图穿越和唤醒不同时间,不同背景下女人们本来沉睡的情绪,包括她们的愿望和情欲,犹豫和诉求,无奈和心痛,她要使她们的精神重新再活跃起来。像《联系》,《丽人》,《女同志》和《她们》等等作品,颜色更趋向浓烈,形态多了表情,人物多了组合,同性多了认同,丰润多了质感,臀部多了扭动,兆琳在注视着她们,在安排着她们,调合和分配着她们的命运。她注视她们的同时也在关注自己,她规定着她权力范围内所有的一切,为得是把她心里的景观装饰的超出她的欲想——大小,方圆,长短,纵横,曲直,倾斜。

  她甚至近乎玩笑般地为女人的姿态,表情,服饰包括她们的品味,经历,她们的喜怒,哀乐,解释着,审辨着。以自己微弱的力量保护着女人的尊严,女人的风度。

  兆琳背负的并不轻松,她要展现“美”,她要警示自己和别人什么才是美!她要抵御那些无知的,尤其那些毫无洞悉力的男人们的轻狂与轻蔑,最重要的是她要以她的方式为女人们的风度添色增光。

  虽然她有时也为她的才能忧愁,愤愤不平;虽然这个世上所有的地盘全被男人盘踞;尤其被几乎没什么像样的男人盘踞的时刻,居然没有一个有风度的男人给女人让个位子。最不能容忍的是连声起码的客气都难听到。兆琳非但不稀罕,表情里更不掺杂一点鄙视,她只是淡然。因为她心理建筑起来的教养,能够怂恿她最大野心的莫过于一个智慧的平常女人。

  她很平静,因为她十分清楚一起偷窥苏珊娜沐浴的人们,正是男人。而苏珊娜的反映却带着微笑转而注视着瞧着她的这些男人们。

  英国批评家约翰·伯格对此的道白:

  “她裸露着,并非如其本来的裸体形象,

  她裸露着,按照观者眼中的裸体模样。”

  我恍恍惚惚,隐隐约约在兆琳的画中看到了她的影子,她与那些女人一样包里携带着镜子,这是她真正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女人时,才有的镜子。在她的潜意识中一直有个极其肯定的判断,“有人爱着她”,甚至很多人爱着她。于是她展示着这把镜子,为了容颜依旧,丰神绰约,或者为虚荣而不虚荣。她从容地确认,然后把自己心目中的风景全都奉献给了它。

  直到一天,她惊愕到几乎使自己窒息的时候,才真正意识到她苦心营造的那个如此美妙的梦,所依托的偶像早就与她分钗断带了,而起初她执拗的样子足令她自己都感动的落泪。

  但兆琳那颗善良的心,在她的画中一直理解着,原谅着那些人的行为,相形之下那些愚蠢无耻的人们竟把羞愧当成了一种炫耀。

  兆琳的镜子里保留着她的喜悦,她的欣慰,她的宽厚,她的心疼,可风景里的辛酸和沧桑却总是她一个人搁受,她默默无语,因为平淡,平静已经拯救了她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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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关键词: 感悟生活方式分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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