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7年,王铎任福建考试官,沿运河到过杭州。390年后,王铎又一次与杭州相遇。
“澎湃新闻·古代艺术“(www.thepaper.cn)从浙江美术馆获悉,9月2日,“健笔蟠龙——王铎作品展”将于浙江美术馆开幕,展出明末清初的大书法家王铎书画作品50多件,其中书法为多数,而书法作品中,以草书居多。王铎凭其书法著名,但他也作画,其画被誉为山水“沉沉丰蔚,意趣自别”,花草则“超脱名贵”,因此除书法外,展览亦展出不少王铎山水、花卉作品。
1627年,王铎任福建考试官,沿运河到过杭州府。
1644年春,王铎和梁羽明避难杭州。曾作书卷,后跋文“行舟雷锋四六桥前”等句。
其后一年,王铎同清贝勒博洛至杭州。时有一轴,款识“到杭州已逾时,稍暇,守愚养拙,聊以遣,每承欢眷拜谒。乙酉六月,王铎。”
2017年,浙江美术馆举办“健笔蟠龙——王铎作品展”,王铎与杭州又一次相遇。
明末清初,鼎革之变,旧时王铎“君择臣,臣亦择君”的选择,是饱受儒家伦理观念浸润的传统知识分子对政治伦理的深层反思,却也难逃内心深处的负疚,以及“贰臣”简率二字的道德指责。
王铎把他满腔的入世情怀与现实关怀附于笔尖,随形落纸,有了我们今天看到的“健笔蟠龙”。
浙江美术馆的“健笔蟠龙——王铎作品展”以“健笔蟠龙”为名,萃自吴昌硕跋文之“眼前突兀山险巇,文安健笔蟠蛟螭”句。此跋附于王铎所作草书卷后,已然点明王铎草书之“险”“健”势态。展览共展出王铎书画作品50多件,其中书法为多数,而书法作品中,以草书居多。虽于今世,王铎凭其书法著名,但他也作画,清人张庚称王铎山水“沉沉丰蔚,意趣自别”,又褒其花草“超脱名贵”。此次展览,山水、花卉亦在列。
展览共分三版块:
一是王铎的临帖,有轴、卷、扇面形制;
二是王铎的创作,内容上涵盖了自作诗、他人诗、手札;
三是其绘画,山水、花卉等题材皆备。
王铎(1592—1652),字觉斯,又字觉之,号嵩樵、石樵、十樵、痴樵、雪山。明万历二十年生于河南孟津双槐里。曾祖、曾父、父亲均为诸生。王铎十四岁开始读书,十六岁入庠,三十岁中举,天启二年三十一岁时中进士,入翰林院为庶吉士,同期入翰林院为庶吉士的还有倪元璐、黄道周,当时人称“三株树”和“三狂人”。“而庶吉士始进之时,已群同为储相”,获得了仕途中很高的起点。崇祯十一年任礼部右侍郎兼翰林院侍读学士、经筵讲官、教习馆员等职,秋讲日进讲《中庸·唯天下至圣章》,“力言加派,赋外加赋,白骨满野,敲骨剥髓,民不堪命,有司驱民为贼,室家离散,天下大乱,致太平无日”,遭到崇祯帝切责。弘光朝廷建立,入阁为次辅,次年五月十五日,豫亲王多铎进入南京,王铎和礼部尚书钱谦益等文武数百员出城受降。清顺治三年,以原官礼部尚书管弘文院学士,充《明史》副总裁。顺治六年,授礼部左侍郎,充太宗文皇帝实录副总裁,同年晋少保。顺治九年病逝故里,谥文安。王铎入清以后,大节已亏,颓然自放,“按旧曲,度新歌,宵旦不分,悲欢间作”。王铎于诗文书画皆有成就,尤以书法见长,有《拟山园帖》《琅华馆帖》及诸多诗文书画传世。
在中国书法艺术史上,他有“神笔王铎”之誉,他以其独特的书风和书学成就,确立了在我国书法艺术发展史上的特殊地位。王铎擅长真行草隶各体,楷书师法钟繇,又学颜真卿及柳公权,笔力洞达,既端正庄重,又显灵气俊逸。行草书最为世人所重,宗法“二王”,后得力于宋米芾,其手卷苍劲跳跃,布势连绵,变化神出。六尺到丈二巨幅立轴,写来得心应手,一气呵成,雄健悠肆,骨力畅达。王铎长于布局取势,章法奇特,为明未清初在草书上最具成就的书家之一。他与倪元璐、黄道周、傅山等书家一道,提倡取法高古,开展复兴书坛的活动,一扫明末书坛因循守旧之气,开创了明末清初大写意书风格局。
王铎的大写意书风主要有以下几个特征:一是在用笔上求“变”,错落有致,正欹相生,通过粗细、润澡对比强烈,给人造成惊奇的视觉效果;二是在用墨上求“涨”,创新性使用涨墨,使笔画自然渗化,造成一种模糊、浑沌、残缺的美;三是在结体上求“险”,结体紧密,姿态欹侧,追求奇险又能纵敛适宜,刚柔相济,通过正欹、聚散、伸缩等夸张组合,大开大合而富于动感;四是在章法上求“奇”,布局大小参差、刚柔相济,丰富多样;五是在幅式上求“大”,其书法多是大轴长卷,其气势上雄浑博大。
王铎书法上追“二王”,高扬“独宗羲献”的旗帜始终不渝,对《阁帖》的研究最为深入。王铎早年临习《圣教序》,无论形神笔墨,均足与古人比肩,自云:“《圣教》之断者,余年十五,钻精习之。”师古临帖是王铎书法艺术的重要特色,他一生都在勤奋地临帖学习,“铎每日写一万字,自订字课,一日临帖,一日应请索,以此相间,终身不易,五十年终日矻矻而不缀止。月来病,力疾勉书。”他甚至提倡“沉心驱智,割情断欲,直思跂彼室奥。恨古人不见我,故饮食梦寐以之。”(跋《琼蕊庐帖》)。他临帖拟古,并非一味“规规摹拟”,从他大量的存世作品看,他把临古和创作有机结合在一起,既有经典的元素,又有自己的风格,他汲取魏晋书家中和典雅的韵致以节制个人创作狂放纵逸的“度”,勿使自己偏离书法本体,避免陷入“野道”之中,同时,运用自己的理解和情态去临写古人,使之成为一种创作形式。他临王羲之最多,但却用了几十种笔法、体制来临,以遗貌取神的意临来逆反古人,摆脱古人。此外,王铎广泛涉猎魏晋唐宋诸名家,但又“强项不肯屈服”于虞世南、柳公权、米芾等先贤,这是王铎胆大与气魄的表现,也是他此后研习各家流变、独树个性规模的基准点,反映了王铎的书法史观和对自我的高度清晰的认识。
从明天启到明崇祯初年,王铎任职翰林院,从而有机会看到皇家内府的庋藏,大量的晋唐真本书画大大提高了他的艺术视野和鉴赏水平。除能见到各类刻帖碑拓外,众多的唐宋元明经典作品上还留有他的题跋。从这些题跋中,可以欣赏到他极为精到细致的书法佳作,又可作为研究王铎书画师承关系的资料。这种博览和鉴赏的机会是其他艺术家不可企求的,也是攀登艺术制高点的必不可缺的条件之一。
王铎生活在明清之交一个社会剧烈动荡、江山易帜的特殊时代。这个时代造就了他充满矛盾而苦难深重的内心世界,同时又激发了强烈的艺术创造性。他由明朝旧臣变为清廷新贵,在清朝统治集团中又受到诸多猜忌和防范,故国楼台、旧朝往事,功名理想烟消云散。精神上的压抑和折磨转而为书法艺术上的寄托和放怀,书法成为其自我价值实现的最终门径。这种倾注和释放,使王铎的书法艺术开创出魏晋以来全新的视觉面貌。在“二王”中和艺术审美外建立起磅礴雄强的视觉冲击力。清王宏撰《石氏斋题跋》评:“文安学问才艺,皆不减赵承旨,特所少者,蕴藉耳。”清吴修《昭代尺犊小传》:“铎书宗魏晋,名重当代,与董文敏并称。”近代书画大家吴昌硕对其推崇备至,赞誉:“文安健笔蟠蛟螭,有明书法推第一”。启功先生说:“王侯笔力能扛鼎,五百年来无此君。”代表了后人对王铎书法艺术上的高度肯定。
“一日临帖,一日应请索”
《冠军帖》的原作者相传是东汉张芝,可见于《淳化阁帖》《大观帖》。王铎有跋云:“淳化、圣教、褚兰亭,予寝处焉。……丁亥冬十月倏失此,搜床褥匦笥不得,如割如燔……丁亥十月二十日”。由此可见《淳化阁帖》是如何相伴在王铎左右,被其珍视。
王铎临《汝帖》,立轴,字少相连,为《汝帖》中三枚字帖,并只取各字帖的一些片段。此件作品所临的释文为“吾夜中便如动劳体无处痛旦来得住顿惙耳汝寻/ 热甚汝习读为功吾疾劣遣不一一仆不想欻尔抟赤/ 狻其力甚于虎报我三日”,其中可断句的仅有“热甚,汝习读为功,吾疾劣”、“仆不想,欻尔抟赤狻,其力甚于虎”。
临作从头至尾,撷取了孝武皇帝之书、陈伯智《热身贴》、阮籍之书,并试统一三帖书风。这般杂糅的临帖,真可谓是另一种“不规规摹拟”(见王铎跋米芾《吴江舟中诗卷》)。
“时或不平感慨,十指下发出意气”
“文语”,为王铎所创。它是信札或赠予他人之言,只不过写在了扇面,或者立轴长卷。(薛龙春《王铎应酬作品的统计研究》)而这一条幅,内容并不合乎诗格,又非临帖,却是一篇长短有致的记叙小文。何不将其视为王铎写给王铎的“文语”呢?
其写道:“吾洛与津为寇破,幸在山岩,渡河南行,雪冰涩粳。及至白门,乱寝复逮。舟中琴书如蜗牛角。丈夫何地不可栖,龙湫雁宕可为菟裘之处。”其中“洛”、“津”指河南府所辖的洛阳县与孟津县,后者即王铎老家。
此书款识“癸未二月,至燕矶书事”。癸未(一六四三),第两年明朝灭亡;燕矶,即燕子矶,是南京城的名胜。王铎曾掌南京翰林院事,赴任途中亦遇“寇”(农民军)。上任那年,与好友张湛虚同游燕子矶。当写下这条幅,时任南京礼部尚书的王铎再至同一地点,而到来前历经了恍如当年的遭遇,甚至更惨痛——
1640,王铎两接家书,得知父母病重,弟镡、侄无骄亡故,因请归家。后一月,王铎受命任南京礼部尚书。赴任,途中遇农民军。
1641,好友兼亲家吕维祺死于寇难。母病故。好友黄道周遭遣戍。
1642,安葬父母。农民军进据孟津,家人、亲眷百口人因而离家。妻马氏病故舟中。
1643,滞留南京。
王铎既达“白门”(南京城宣阳门,亦指南京),听着小舟中的琴书演奏,劝慰起自己,还寻思雁荡山是不错的隐居地(“菟裘”意,典出《左传·隐公十一年》)。
王铎传世作以行草著称,此卷书大楷。至于他人诗作,王铎所书限于唐诗。文学上,他崇古,“偶所?吐,辄为三代以上语言”。(见《拟山园选集·文集》,梁云构序)作为台阁诗人,他亦是“沾溉”新兴金台诗人的“京师三大家”之一。(见白一瑾《“京师三大家”对清初金台诗人群体的影响》)
此卷即写的唐诗两首,为王维所作,其中《济州过赵叟家宴》描绘了一位赵姓老人的闲适生活,比如修药圃、晒农书,还描绘了他家宴客的情境,比如饮酒、写书法、吃野蔬菜;而《春过贺遂员外药园》是一首来自春天且写给一位遂姓员外的贺诗,因为他家的药园此时有美景、美食,他的人格也高尚。
书此恬淡二诗,颇合王铎彼时心境。卷上跋云:“明日秣骡,入紫团峰及西厓诸胜,时酒甚酽,苏门泉声沸响,在吾几席。”王铎虽未入山,既听见泉涌于身旁。
此跋更涉及这卷楷书的自我评判。王铎写道:“书绫卷,鲜书楷法者,即华亭玄宰亦未之觏也。”“华亭玄宰”即董其昌,是晚明书法大家。此话指出绫上作楷的珍罕外,又显露了大书法家对大书法家的在意。跋上还说:“识于后,将来一披览,于书道有进,定嫌此,欲唾於卷上。奈何,奈何。”王铎觉得,以后他的书法进步了,定会讨厌这卷作品——讨厌到想在上面吐口水!
王铎自作诗《峨嵋山记游》的跋文写道:“书学当少年时,恒易言之。迨五十弥喻其难,盖书,古之迹易学,晋之神,瞠乎其后,逾写逾望洋,始觉少年气浮心粗,不臻其室,故往往轻为发议焉耳。精要难窥,外藩易涉。登五岳然后知山,浮海澳然后知海。诗、举业、文、画皆然。呜呼!索解人安得日日遇之哉。”
在《琼蕊庐帖》的跋文中,王铎道出他对自书的认知:“……此予四十六岁笔,五十以后,更加淬砺,仍安于斯乎?譬之登山,所跻愈进,愈峻以旷。已经崇峰,顿俯于下。凡画以自足,皆为河伯一流。”
综概以上二跋,王铎自认五十岁后,其书法已在高峰之巅,但于学晋书本身,只望见山外有山。我们眼前的王铎,是一派自信开阔,又是一派谦卑怅惘。
“沉沉丰蔚”
“(王铎)间作花草,亦超脱名贵”,是《国朝画征录》里的话。“间作”,不常作也。现世存的王铎具款花卉画,有二十件。(薛龙春《王铎应酬作品的统计研究》)
至于“超脱名贵”,此卷上有梅、兰、菊等等,花的品类是够高贵了,但就画论画呢?不如先读卷上的跋:“此卷拙庵年公甚相护持,但纸多粉,墨不相宜,兴至则强写。观其运墨,不动浓淡,不发光气,亦不可不审辨而为之”。此处,王铎提及文房材料的品质。其实本次展览中的楷书作《王维诗》后,亦跋有“笔、墨、砚皆精良”。而王铎看重书写工具,是一贯如此。有一回王铎作一书画卷,仅“为嘉墨故”。(《兰竹菊图并临阁帖卷》,上海博物馆藏)倘若评画,画意、画物当然不可缺一。而此画卷跋中所言之“强写”动机,预为画物“不发光气”的品相留下了辩解余地。
王铎 的《西山积翠图》,山势自高而远;山体一脉嶙峋曲折,其上唯险地及低处有树木;从中又可见栈道、宝塔;飞瀑间由云气断,对面有汉人坐而观之。近看,笔触似短粒,墨少层积。
王铎不免受其鉴赏过的画熏陶。此画作于己丑(1649);而在丙戌(1646)正月廿日,王铎题李唐《长夏江寺图》,后识“王铎临摹后题于千秋馆”。
在此立轴的诗堂里,王铎其实为“贵夫画山之本意”(郭熙、郭思《林泉高致》)写下了新注脚。他的另类注脚,是发乎作画体悟,而回归于反诘。他说:“仁,得衍气多;狂,得丘气。”这才是使作画需“无事静心”。然后进一步问:“山林者,天之所以休静者乎?”前人看重山水“实获我心”在先,于是作画。王铎却意指“自求心静”以游神作画,来与山林合。如此,他才问出的“山林者,天之所以休静者乎?”。这一思维,大抵与晚明的心学兴起相关,而王铎曾追认孟化鲤(阳明心学传人)为其导师(谢萌《王铎艺术思想的心学基础及其实践》)。
(本文文图由浙江美术馆提供,参考“健笔蟠龙——王铎作品展”图录文字与许承陶《王铎 | 到杭州已逾时,稍暇,守愚养拙,聊以遣,每承欢眷拜谒》部分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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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伸阅读:王铎与其论艺录
王铎字觉斯,一字觉之。号嵩樵、十樵、石樵、痴庵、东皋长、痴庵道人、烟潭渔叟、雪塘渔隐、痴仙道人、兰台外史、雪山道人、二室山人、白雪道人、云岩漫士等 。河南孟津人,世称“王孟津”,有“神笔王铎”之誉,明末清初时的著名书法家。 明天启二年(1622),三十岁的王铎举进士及第,先后任翰林院庶吉士、编修、少詹事。弘光元年(1644),南明弘光帝任王铎为东阁大学士、次辅(副丞相)之职。次年入清,授礼部尚书。顺治九年(1652)病逝于孟津,享年六十一岁,赠太保,谥曰“文安”。王铎博学好古,工诗文。王铎的书法笔力雄健,长于布白,楷、行、隶、草,无不精妙,主要得力于钟繇、王羲之、王献之、颜真卿、米芾等各家,学米芾有乱真之誉,展现出其坚实的“学古”功底,学古且能自出胸臆,梁巘评其“书得执笔法,学米南宫之苍老劲健,全以力胜”。姜绍书《无声诗史》称其“行草书宗山阴父子(王羲之、王献之),正书出钟元常,虽模范钟王,亦能自出胸臆”。其传世作品主要有《拟山园帖》和《琅华馆帖》等,诸体悉备,名重当代,学者宗之。他在笔墨上的创新也是具有开拓性的,他的线条遒劲苍老,含蓄多变,于不经意的飞腾跳掷中表现出特殊个性,时而以浓、淡甚至宿墨,大胆制造线条与块面的强烈对比,形成一种强烈的节奏,不能不说他这有意无意之中的创举是对书法形式夸张对比的一大功绩。在他以前,还没有人能象他那样主动地追求“涨墨”效果。
王铎的书法对中国书法后来的发展产生过巨大影响,甚至也波及到海外书坛,特别给东瀛书法影响颇深。王铎亦擅画,山水宗荆(浩)、关(仝),丘壑伟俊,皴擦不多,以晕染作气,傅以淡色,沉沉丰蕴,意趣自别。山水花木竹石,皆用书中关纽。
以下为王铎论艺摘录:
书法贵得古人结构。近观学书者,动效时流。古难今易,古深奥奇变,今嫩弱俗雅,易学故也。呜呼!诗与古文皆然,宁独 字法也。
——《琼蕊庐帖》临《淳化阁帖第五·古法帖》后。《琼蕊庐帖》,现藏日本京都,刊于日本村上三岛氏主编之《王铎的书法·册篇》
怀素独此帖可观,他书野道,不愿临,不欲观矣。
——《琼蕊庐帖》临《唐僧怀素帖》后
吾临帖善于使转,虽无他长,能转则不落野道矣。学书三十年,手画心摹,海内必有知我者耳。
——临《淳化阁帖·褚遂良帖》后,浙江省博物馆藏
每书当于谭兵说剑,时或不平感慨,十指下发出意气,辄有椎晋鄙之快。
——临《为啬道兄书诗卷》后,荣宝斋藏
予书何足重,但从事此道数千年,皆本古人,不敢妄为。故书古帖,瞻彼在前,瞠乎自惕。譬如登霍华,自觉力有不逮,假年苦 学,或有进步耳。他日当为亲家再书,以验所造如何。
——《琅华馆帖》(张翱刻本)之《仿古帖》后
吾书学之四十年,颇有所从来,必有深于爱吾书者。不知者则谓为高闲、张旭、怀素野道,吾不服、不服、不服!
——《草书杜诗卷》末,上海博物馆藏 (参见文物出版社《书法丛刊》第五辑)
书不师古,便落野俗一路,如作诗文,有法而后合。所谓不以 六律,不能正五音也。如琴棋之有谱。然观诗之《风》、《雅》、《颂》, 文之夏、商、周、秦、汉,亦可知矣。故善师古者不离古、不泥古。 必置古不言者,不过文其不学耳。
——《琅华馆帖册》后,香港虚白斋藏
丙戍三月初五,夜二更,带酒,微醺不能醉,书于北都琅华馆。 用张芝、柳、虞草法,拓而为大,非怀素恶札一路。观者谛辨之, 忽忘。
——《草书杜甫秦州杂诗卷》后 (参见村上三岛氏编《王铎的书法·卷子篇二》
予书独宗羲、献。即唐宋诸家皆发源羲、献,人自不察耳。动 曰:某学米,某学蔡。又溯而上之曰:某虞、某柳、某欧。寓此道 将五十年,辄强项不肯屈服。古人字画诗文,咸有萭*(寻获)。匪深造博 闻,难言之矣。
——临《淳化阁帖》与山水合卷尾 (参见村上三岛氏编《王铎的书法·卷子篇二》)
辛巳初一日,披览是册,忽已四载。苦庐无佳,况墨事都废, 偶披览辄觉稍快然。此予四十六岁笔,五十以后,更加淬砺,仍安 于斯乎?譬之登山,所跻愈进,愈峻以旷。已经崇峰,顿俯于下。 凡画以自足,皆为河伯一流。
——《琼蕊庐帖》后
余于书、于诗、于文、于字、沉心驱智,割情断欲,直思(足支)彼 室奥。恨古人不见我,故饮食梦寐以之。今再审观,亦觉有所证。(至至)不知于堂奥殹!归之二弟仲和,则余三十年于书、于诗、于文、 于字其敝精凝神,亦可概见矣。
——《琼蕊庐帖》后
徽之书法,温润绵密,有远水流烟之致。惜不多见,载之古今, 寥寥数行耳。极力摹写,瞠乎其后,始信书法非易事也。
——《琼蕊庐帖》临《晋黄门郎王徽之书》后
米芾书本羲、献,纵横飘忽,飞仙哉。深得《兰亭》法,不规规摹拟,予为焚香寝卧其下。
——跋《米芾吴江舟中诗卷》后,美国纽约某收藏家藏。
刻仆字者,钩多渐灭,随其浸润,踵之讹也。大作笯鸾囚龙, 异状纷披,不区区袭开元、大历之法矣。野火都离,枝叶渐脱。又 带夫然幽冷之致,真古人不及。尝论之古“(上禾下皿)老*(左王右献),止能华人目,《钧 乐》、《广散》,止能爽人耳。若能悦人神,则足下之作欤!邴原之 从孙嵩,独推郑康成,仆今亦如是。
——《拟山园选集》(王鑨刻本)卷五十之《书牍·与石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