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隆:才情天纵的文玩鉴赏大咖
文/吴少菊
大咖名片
屠隆(1543~1605年),字长卿、纬真。祖籍大梁(今河南开封),赵宋时因金兵之祸迁居明州(今浙江宁波)。卒于万历三十三年(1605年),享年六十有三。屠隆文思敏捷,举凡诗文、戏曲、博物等,无不擅长,著述颇丰。《考槃馀事》便是其代表作之一,杂论文房清玩之事。共四卷,“一卷言书版碑帖,二卷评书画琴纸,三卷、四卷则笔砚炉瓶,以至一切器用服御之物,皆详载之,列目颇为琐碎”,但“辨析精审,笔墨所至,独具潇洒出尘之想”。
导语
屠隆堪当一位文房清玩鉴赏大咖与杰出的中式风格室内设计师,以其天纵才情与独到眼光,为今人研究晚明文人风雅生活方式与文房、起居等器物提供重要参考资料。
核心提示
无论日常起居,或是悠游在外,“雅”之于他们,只是再寻常不过的生活而已。
“罢官后的屠隆一家八口,只能靠被海水咸卤侵蚀过的十七亩薄田为生……以至穷饥时不得不与老母一起下田间割马齿苋等野菜,掺入稻米为食。家人病了延请大夫上门,也找不到一文余钱照着医师的方子去药铺抓药。”当代作家赵柏田在其《南华录——晚明南方士人生活史》一书中,这样描写遭人构陷被免去官职的屠隆归家之后的生活。
升任礼部仪制司主事不过短短一年多的时间,还未及展现更多才智的屠隆,便因刑部主事俞显卿挟私仇状其淫纵的上疏,狼狈遭贬南归,连归程路费都是“凑”来的。
清贫,这一词用来形容屠隆的物质生活,或是极为合适的。其祖上三世布衣,父亲以打鱼为生。及至屠隆进士及第,任职颍上知县或是青浦县令时,也仍面临着“家无余赀”的窘境,以致“官舍常无隔宿粮”。
然而,物质之外的屠隆,却又有着极为丰盛的精神生活,俨然一派逸士的洒脱。尽管还贪恋些许尘世的热闹,如将未竟的事业、理想付之传奇的写作,也常“幅巾百衲”,自己登场奋袖而歌。但他终究还是将更多的心力,用以“耳听梵呗和风声”。远离宦海是非的屠隆,以一“闲人”之姿,“遨游吴越间,寻山访道,啸傲赋诗”,堪称逍遥。
而其留下的杂谈文房清玩的《考槃馀事》一书,也为后人认识屠隆,认识其时晚明文人所用生活起居、文房等器物、造物艺术及其审美理念,提供了重要资料。尽管不知这位“生有异才”“落笔数千言立就”的大才子,所真实经历的生活是否真如其笔下之风雅灿烂,亦有可为当世所鉴之风范。
陈设之雅:不可一日不对清音
今人甚为推崇的古代文人“四艺”——焚香、品茗、挂画、插花,《考槃馀事》一书中均有涉及。其中诸多讲究,可为今人居室布置之参考。
“香之为用,其利最溥。”无论是长日清谈,或是对月独坐,无论晴窗榻帖,或是篝灯夜读,一炉香雾,可清心悦神、畅怀舒啸,亦可远辟睡魔、祛邪辟秽,“随其所适,无施不可”。香与茶尤为契合:“煮茗之余,即秉茶炉火便,取入香鼎,徐而爇之,当斯会心景界,俨居太清宫,与上真游,不复之有人世矣。”
高斋精舍,挂画求雅致,“宜挂单条”,且“对景不宜挂画,以伪不胜真也”。插花一事,更有诸多忌讳与讲究:器具上,以古铜花瓶为上佳,陶玉器中制式以胆瓶、小方瓶为最,“瓶忌有环,忌成对,忌小口、瓮肚、瘦足”;不同花卉要配搭不同花瓶制式,如养兰蕙用觚,牡丹用薄槌瓶等;还需考虑到不同的空间环境作出调整,如“堂供须高瓶大枝”,山斋充玩,则“瓶宜短小,花宜瘦巧”,“最忌繁杂如缚,又忌花瘦于瓶”。
除此“四艺”之外,屠隆于书中,还将更多的器物视作日常起居中不可或缺之雅。
琴为其一,纵使不善操琴,也应当置一把琴,因“琴为书室中雅乐,不可一日不对清音”。焚香抚琴,或是带着一丝微醺的酒意,于清夜月明之时,“操弄一二,养性修身之道,不外是矣”。琴材以桐面梓底为上,而最佳的材质,则是“近寺庙闻钟鼓声者”,以之制琴,当比精金美玉更为可贵。
盆景亦不可少,可置之几案者为佳,列之庭榭中物亦可取。最古雅的,如天目之松,“栽以佳器,槎枒可观”;再者有产自闽中的石梅与水竹,这三者,是为“盆几之高品格”。对蒲草,屠隆也颇多赞誉,称其“诚仙灵瑞品”,是“斋中所不可废者”。
居室之雅:幽居,泛舟,逍遥一世
而所有这些在今人看来多少需要些郑重其事、特意为之的雅事,却是屠隆所处时代文人们的普遍生活,无论日常起居,或是悠游在外,“雅”之于他们,只是再寻常不过的生活而已。
较之其余雅致陈设,或是文玩清供,这时的家具多少有些被忽略了。尽管仍是其时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个部分,却常以居室配角身份登场,反倒不如文玩用具深得人心。《考槃馀事》中提及大型家具如榻、短榻、禅椅、隐几、坐墩、坐团、滚凳等件,篇幅有限,却可瞧出一份自然朴实之美,互为补充,以益风雅。
书中几处提及的室内布局,如山斋,茶寮、琴室、药室、佛堂等,也可一窥古代文人雅士幽居之生活情状。
屠隆潜心打造之“山斋”,“僮非训习,客非佳流,不得入”。一入中庭,即可赏盆景,看薜荔爬满墙面,“月色盈临,浑如水府”。走至近窗,还有几只悠游的金鳞,转身忘忧……室内空间不大,却明净异常,其中几榻、琴剑、书画、鼎研之属,皆制作不俗,铺设得体。此一山斋,较之今之别墅,更具一份静谧,常只自己一人,无俗事扰心,惟与自然之物、之景共呼吸;偶有志趣相投的一二朋友来访,幕天席地,品茗论道,亦为乐事。靠近书斋处,设一斗室以作茶寮,寒宵兀坐,或供长日清谈,实当幽人首务。
此种风雅,即便出门在外,也不能含糊一二。可容宾主、仆童十余人的舟中,细致安排外罩布置时,更要于舟中置放桌凳,“列笔床、香鼎、盆玩、酒具、花尊之属”,或置酒,或煮茶,泛湖棹溪,人物风流。此外更要私心为自己再单独置一小舟,待到闲暇时,放乎中流,钓钓鱼,或于“雪霁月明、桃红柳媚之时”,孤航行旅,吹紫萧铁笛,或扣舷而歌,“逍遥一世之情,何其乐也”。
精巧器具:携之远游,以便山宿
屠隆是爱行旅之人。《明史》卷二八八《文苑传四》中即载有其任职青浦县令时,亦常“招名士饮酒赋诗,游九峰、三泖,以仙令自许”。仕途未竞之后,更是寻山访道,“晚年出盱江,登武夷,穷八闽之胜”。
这其中当然有需要放逐与排遣的无奈,但却不可否认其对风雅生活一如既往的用心。《考槃馀事》中,屠隆记述的不少器物,常要加上一句“以便山宿”“携之远游,似甚轻便”等注解,也可窥之一二。
生活之雅,依托一些设计精巧的便携型用具,一路随行,不令有片刻怠慢。
其中,叠桌的设计,可堪称奇。叠桌共两张,“一张高一尺六寸,长三尺二寸,阔二尺四寸,作二面折脚活法。展则成桌,叠则成匣,以便携带。席地则用此抬合,以供酬酢。其小几一张,同上叠式,高一尺四寸,长一尺二寸,阔八寸,以水磨楠木为之,置之坐外,列炉焚香,置瓶插花,以供清赏。”户外的游历,竟也能尽享居室之雅,应有的生活格调,并无减少,甚至加上山光水色,更能畅意心怀。
提炉的设计也颇为精巧,内以铜造一水火炉,“身如匣方,坐嵌匣内。中分二孔,左孔注火,置茶壶以供茶;右孔注汤,置一桶子,小鑊有盖,顿汤中煮酒。”与制式相同的提盒,可配成一套,一者携带材料,一者充作用具,品茗、畅饮,甚至还可煮粥,实是三五好友携与远游的良伴。
还有一“途利”,诚如其名,“以紫檀为之,内藏小裁刀、锥子、穵耳、挑牙、消息、修指甲刀、剉指、剔指刀、发刡、镊子等件,旅途利用,似不可少。”
此外,还有轻便的衣匣、备具匣等,皆为出外行旅的绝佳选择。
回望屠隆的一生,虽有起伏跌落,但处处充满着诗意和花香。他对当时的室内陈设、文房清供及生活起居用具等所做的点评论述,为今人研究明式文人空间提供了佐证。屠隆本人也不愧为室内设计大咖和文玩鉴赏大咖。
来源:《古典工艺家具》杂志
扫描下载宝库APP
扫描关注带你看展览
扫描关注新浪收藏
已收藏!
您可通过新浪首页(www.sina.com.cn)顶部 “我的收藏”, 查看所有收藏过的文章。
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