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日报全媒体记者江粤军
在中国传统工艺美术中，牙雕与玉雕、珐琅、雕漆并称为“四大名旦”。由于象牙色泽洁白、温润，因此牙雕工艺品素有“收藏界的白色金子”之美誉。特别是广州象牙雕刻，一直以纤细精美、玲珑剔透闻名海内外。
不过，自上世纪80年代末《濒危野生动植物种国际贸易公约》缔结以来，我国对象牙及制品买卖一直严格管控。2016年12月31日，我国更发布了《国务院办公厅关于有序停止商业性加工销售象牙及制品活动的通知》（国办发〔2016〕103号），要求“分期分批停止商业性加工销售象牙及制品活动。2017年3月31日前先行停止一批象牙定点加工单位和定点销售场所的加工销售象牙及制品活动，2017年12月31日前全面停止。”
随着首个限定日期的临近，本报记者邀请到“百年老店”——广州市超群象牙工艺厂总经理程鹏飞、收藏家赵利平，一起进行“三人谈”，以期在深度理解政策的基础上，对当下牙雕收藏有所正面指引。
象牙“身份证”：
确认真假 保证合法
广州日报：目前，广州市超群象牙工艺厂已经接到停止第一批定点销售场的通知了吧？
程鹏飞：是的。2017年1月19日，我们就接到了国家林业局的通知。2月3日前，我们也把确定3月31日停止象牙制品的销售点上报了。此前我们有7个销售点，3月31日将停止4个，留下3个持续到2017年12月31日。
广州日报：国务院办公厅的通知有这样的表述：“严格管理合法收藏的象牙及制品。禁止在市场摆卖或通过网络等渠道交易象牙及制品。对来源合法的象牙及制品，可依法加载专用标识后在博物馆、美术馆等非销售性场所开展陈列、展览等活动，也可依法运输、赠与或继承；对来源合法、经专业鉴定机构确认的象牙文物，依法定程序获得行政许可后，可在严格监管下拍卖，发挥其文化价值。”国家一直对象牙及其制品管理非常严格，这当中提到的“来源合法的象牙及制品”，有什么具体凭证吗？
程鹏飞：2004年，国家林业局和工商总局建立了野生动物制品特许经营和象牙收藏证制度，规定自2004年5月1日起，凡合法生产、销售的象牙制品，必须具备由国家林业局审核、入案、发行的象牙制品收藏证。可以说，这是给当代象牙制品发放“身份证”，什么时候出厂的，什么样的规格、尺寸、工艺、用料，收藏证上都有明确记录，最新推出的收藏证上还有二维码可以直接扫码查证。
因此，对于消费者而言，在购买牙雕工艺品时，一定切记要到由国家林业局、国家工商行政管理总局联合批准的象牙制品销售场所购买，并索取加具“中国野生动物经营利用管理专用标识”的“象牙制品收藏证”，上面清楚地写着“本象牙制品已依法注册，可凭此证及所附标识在中华人民共和国境内流转，出口本制品需经政府特别许可。”验明正身以后，才能保证该象牙制品的合法性，并且绝对保真，可以代代相传。我想，在象牙及制品禁止买卖以后，这一“身份证”将显得更为重要。因为只有经过合法登记的当代牙雕工艺品，才能在加载专用标识后于博物馆、美术馆等非销售性场所进行陈列、展览，也可依法运输、赠与或继承。
市场反应：有人恐慌抛售 有人封存居奇
广州日报：在通知下发以后，目前整个象牙工艺品市场表现如何？
程鹏飞：就我们的情况看，现在顾客流量比去年同期增加了30%左右，特别是春节期间，人流更加密集。此前还在观望的很多消费者，会有一些决断了。因为现在人们的生活条件大为改善了，很希望能给下一代留点好东西，自己也愿意买一些象牙摆件或象牙饰品。譬如广州人对象牙筷子就一直很有感情。儿女结婚时，给他们送上一套象牙筷子，既寓意“成双成对、早生贵子”，也是祝愿后辈衣食无忧。象牙筷子所用的材料是象牙中最好的部分，一根完整的象牙，前面有三分之一的筒口料是空心的，做不了大东西，从可用部分算起到牙尖，后面一截又有弯曲，做象牙筷子只能用不弯曲、不变形的部位。
当然，也有人问我，以后不能买卖了，象牙制品是否还有升值空间？如果以投资的心理来对待，那就不好讲了。如果单从收藏角度看，因为稀缺，应该是更加珍贵的。象牙工艺在我国已经流传了两千年，以后不能进行买卖了，大多数人只能到博物馆或公益性机构欣赏学习，如果自己拥有一件或几件，感觉恐怕是大不一样的。
赵利平：作为藏家，如果我喜欢牙雕工艺品，我会尽可能地去拥有一些心仪的作品，并将“身份证”拿在手，因为很快这件东西就可能变成孤品了。据我了解，现在市场上商家有两种反应：一些存货比较多的商家，会做促销活动，甚至因为想尽快变现，会进行一些恐慌性的抛售；也有一些商家，因为实力雄厚，将东西都封存起来，不卖了，他们认定奇货可居，这些东西未来将更有价值。市场分化如此厉害，我想藏家倒是有机会“捡漏”的。牙雕工艺品有着几千年的文化传承，有着极高的欣赏价值，我想不太可能因为禁止买卖就身价大跌。因为每件合法收藏的牙雕工艺品，都有“出生证明”， 这张证明就是法律保障。
另外，中国当代藏家，常被诟病太急功近利，这一政策的出台，倒是可以促使一些手中有宝的藏家，沉淀下来，好好把玩研究。这对于收藏界来说，未尝不是好事。
现代象牙精雕细刻
猛犸象牙大气磅礴
广州日报：国务院的通知中还提到，要“积极引导象牙雕刻技艺转型……对象牙雕刻技艺传承人，引导其用替代材料发展其他牙雕、骨雕等技艺。”此前超群象牙工艺厂是否想过一些应对措施？譬如转型做猛犸象牙雕刻？
程鹏飞：我们一直都有做猛犸象牙雕刻工艺品。不过，猛犸象牙也是不可再生资源，而且从现在的考古发掘情况看，不是说想要多少就有多少的。因为猛犸象牙在冻土、冰层中埋藏了上万年，百分之七八十的料都有开裂，或已经烂掉了，所以选料上会难一些。而且，作为不可再生资源，猛犸象牙以后肯定会越来越少，估计以后也会出现禁止买卖的情况。
广州日报：就工艺上而言，用现代象牙和猛犸象牙进行雕刻，会有什么样的差别？
程鹏飞：现代象牙和猛犸象牙在材质感觉上确实有比较大的区别。现代象牙是很温润的有机物，而猛犸象牙在地底下埋藏了上万年，质地已经发生了一些变化，虽然还没完全变成化石，但多少失去了那种温润柔韧的感觉。因此，从工艺高度来看，现代象牙可以进行精雕细刻，猛犸象牙很难做得特别细腻，作品看起来不会那么温润可亲。
广州日报：比较而言，藏家是否更认可现代象牙制品，而不是很能接受猛犸象牙工艺品？
程鹏飞：喜欢现代牙雕工艺品的人，确实不一定会喜欢猛犸象牙制品；但也有的人就是喜欢猛犸象牙，因为猛犸象牙体量非常大，最大的可以达到一百多公斤一根。而现代象牙中的“巨无霸”也就50公斤左右。因此，一些大型企业会选择用猛犸象牙制品作为公司的形象摆设，展现一种宏大的气魄。可以说，两种象牙制品各有特色，各有喜欢的群体。
保养：
防干防裂有讲究 “笑”纹亦有天然美
广州日报：猛犸象牙已经有石化现象，但现代象牙还是有机类物质，在保养、保存上，是不是会有比较多的讲究？
程鹏飞：的确，象牙除了要防止冲击、摔碰、挤压、火烧、水浸、酸碱等剧烈侵害外，对温度、湿度、光照等都比较敏感，如果和空气接触时间太长，会加速开裂，我们行内称之为“开口笑”。因为象牙还长在大象身体上时，能够不断地获得营养，而要做成工艺品，首先得去掉象牙的外皮，就像去掉了一个保护膜，容易受到环境的影响。因此，新做好的牙雕工艺品，我们一般会蒙上一层透明薄膜，包好后用风筒一吹，就粘在作品上了，起到隔绝空气的作用，里面基本变成真空，就不容易发生氧化了。
赵利平：对藏家来说，却未必愿意把好东西束之高阁，保护起来。因为对真正喜欢的人来说，艺术品不是拿来藏的，而是拿来欣赏、感知的。像我，越是喜欢的东西，越会经常把玩，任由其充分接触手心和空气，这样随着时间的推移，一件牙雕作品就会演变出不同的色泽，有的地方偏黄、有的地方偏红，让人感觉它是有生命力的，是在和我的互动中继续生长着的。这样，既是天天把玩，也会充满新鲜感。如果隔着一层保护膜去把玩，恐怕就像隔鞋瘙痒一样没有感觉了。我有一件清代的象牙笔筒，上面有很多裂纹，但又不是完全爆裂开来，而是一道一道、自然地挤在一起，“笑”得特别美。因为有了这样的纹理，有了时间的积淀，我会觉得更难得，更有价值。当然，牙雕工艺品怕干，平时放着的时候，还是要用一个小碗或小碟装点水放在旁边，让它获得水汽的滋润。
广州日报：如此说来，老的牙雕工艺品往往比新的更有价值了？
赵利平：一般来说，老的东西确实会更珍贵一些些。当时的工匠基本上心无杂念，专心致志地把东西做好；现在的人，有时还是会受到一些干扰。另外，过去的东西都是纯手工制作，不像现在会有一些机器辅助，因此作品出来的味道还是会有所区别。当然，现在的牙雕工艺品中，也有非常精美的。譬如象牙球，能做到近60层，那是非常厉害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