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 北京日报▪旧京图说 郭家玮

　　原标题：这场葬礼埋葬的是中国2000年的帝制时代

　　1908年11月8日凌晨6点，天空布满阴霾，寒风凛冽。几乎所有北京城居民都涌出了东直门，为的是观看慈禧太后的送葬行列。东直门外还有一个小土丘，这是专门为外国人搭建的看台。然而荷兰记者博瑞尔并非他们之中的一员，而是混在人群中，在他看来，这样会更有趣。他拍下的照片几乎是这场葬礼唯一的影像留存——在慈禧葬礼上拍照是外国人的特权，相传总督端方试图拍摄葬礼过程，不久便被免职。

　　人们聚集在前往清东陵的道路上。这条路早已用蒸汽压路机修缮平整，经亲王、高官们检视无误。骑警开道后，刚才还人头攒动的道路转瞬便被清空。无数的士兵、仆役打着旌旗作为前导。马匹和骆驼载着随葬品，隆重而缓慢的向陵墓走去，这似乎不是属于二十世纪初的场景，但它的确发生在1908年的中国。

　　远处隐隐约约可看到许多旗帜、一排排士兵缓缓前行——这才是真正的送葬队伍。旗帜后面是身着袈裟的喇嘛，接下来是许多身着黑色丧服的高官，其中有亲王也有大臣。在这个庞大的送葬队伍后面，慈禧太后的灵柩，被一百多个轿夫抬着，从人们面前经过。灵柩被黄色绸缎覆盖，上方悬挂着一个硕大的金球，四周有无数黄色旌旗。博瑞尔对此感叹：“我平生首次意识到这种黄色是代表皇帝的颜色”。灵柩移动得极其缓慢，仿佛并非用木头制成，而是一个“沉重的纯金块”。灵柩里除了慈禧太后的遗体，还有无数陪葬的奇珍异宝，据说，单是入殓后用来填满尸身和随葬品之间的空隙，就用了4升珍珠和两千多块宝石。至于日后军阀孙殿英盗掘陵墓，将珍宝搜罗一空，那是后话了。

　　慈禧的随葬品还不止于棺中的宝物——早在8月，就已焚烧大量纸糊的烟袋、钟表、梳妆台等，甚至还有许多纸糊的“仆役”，这些都是在阴间供慈禧使用、驱使的。葬礼两天前，朝廷又派人在紫禁城至城门之间焚烧了许多排成队列的纸兵。就是在送葬队伍中，还夹杂着大量的纸人纸马，远远看去，几乎以假乱真，显得有些恐怖。路旁黑压压的人群，却也如纸人一般，毫无声息，周围一片死寂，只有一个喇嘛用木鼓敲击着轿夫的步伐节奏。临时搭建的看台上，来宾都站起身来脱帽，沿途的士兵持枪致敬，外国公使的警卫们向灵柩敬礼。

　　终于，慈禧的遗体被抬出城门，向她的豪华陵墓行进，这段路途大约要走五天。博瑞尔称慈禧为“神圣而可怕的女皇”，即使她已经死去，围观者们仍是屏息敛容，似乎面对着一个“女神”。只是无论博瑞尔还是围观的居民都不知道，仅仅三年后，清朝的统治就要宣告结束。实际上，在这场盛大葬礼举行的时候，这个王朝早已和它的实际统治者一起衰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