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默斋主李翔的艺术追求(2)

2014年07月09日 10:46   新浪收藏  收藏本文     

  李翔就读军艺时,喧哗与躁动的美术新思潮,正猛烈地冲击着中国画坛。西方的抽象派、印象派、野兽派、立体派、达达主义,成为任人抢注的商标,其克隆品、复制品充斥画坛。更有“新派”中的某些人,鄙视绘画的基本法则,对造型规律不掌握,于形式美无体会,一开笔就变形,试图拼贴西方现代派的图式,以达“借壳上市”之目的。这些画界的嬉皮士,无不以“传统”为仇寇,群起挞伐。仿佛谁的火力猛,谁就能把“创新”的勋章佩于胸前。秋风毕竟也无情,彼等“创新”派的“艺术”蓓蕾尚未吐萼,便枯叶满街无人扫了。处在文化分型期与艺术转型期的李翔,是真正创新族中的智者。国画作为中华民族灿烂文明中的一种集体记忆,已是衔华佩实,云灿星辉,群峰高耸。李翔知道,国画欲想逾越与出新,如同“哥德巴赫猜想”到了陈氏“1+2”的高度一样,要上升一腕尺,也戛戛乎难哉。然而,国画之陈陈相因的审美模式,早就造成了人们的视觉疲劳,再也难以满足当代人扩张了的审美需求。当今画子,再也不能充当传统的摹本和奴隶。要挣脱前人之绳墨,必须先走进传统,再跳出传统。

  李翔画名初立时,曾画有大量佛画。在世界宗教中,论教义之深邃,卷帙之浩繁,佛教首屈一指。举凡怀素、智永、齐己、八大、石涛等艺术天才,莫不出自或皈依佛门。这是因为,佛教除却种种神秘的宗教内容,那虚灵迷离的心理感受,极接近艺术创作的审美经验。李翔的《怀素禅师》、《佛门百僧》、《一叶一菩提》、《出家无家处处家》、《胸次全无一点尘》等画中的僧人,莫不面对天高地迥,万物化醇的大自然,而静默参悟。当时,军中的一些中青年作家、画家,知我与范曾是挚友,常邀我带他们去范宅,请范曾题写斋号。他们自拟的斋名,无一不被范曾所改题。某日,我伴李翔至范曾处。当李翔将一卷所作尚未题款的佛画,让先生过目时,从不轻许于人的范曾,对李翔之格调清古高洁、墨韵直扑眉宇,又引入西方现代构成的佛画,竟激赏不已,遂当即挥毫,在李翔的五幅画作上,或题图名或写小跋。事毕,范曾问李翔是否有了斋号,李翔答曰:“一默斋。”范曾闻听,连说:“好,好,好。”又展纸吮墨,为李翔写下“一默斋”三个大字。后来,范曾又不断地看过李翔的新作,也曾多次对我说,在他结识的中青年画家中,李翔是最有才华的。

  一默斋的“一”字,当源自石涛《苦瓜和尚画语录》。石涛别号苦瓜。他既是清初四大名僧之一,又是山水画巨匠。石涛与八大山人,均曾是朱明王朝的皇室贵胄。石涛服膺老庄,在其“画语录”中,有著名的“一画”论。他以老子哲学阐释:天地初开,始源于道,道是无,也是有。道生一,一生二,三生万物。道之于绘画,“一”为形之始,“一画”落下,犹如辟开混沌,形象产生,深入其理,曲尽其态,就能获得绘画的高度自由……“默”字不难理喻,在这个七色迷目,五音乱耳,连空气中也弥散着物化气味的当今世界,默能生静,静能生悟,悟则通道。博学如范曾者,自会心有灵犀。后来,我问李翔,一默斋是否另有深意存焉。他淡淡一笑,答曰:“我这一辈子,只想默默做好一件事儿,那就是绘画。”

  三

  将飞者翼伏,将噬者爪缩。一默斋主李翔博观约取,一面在传统国画的“墨山”上探骊得珠,一面在欧美的“画海”里采珊拾贝。操千曲而后晓声,观千剑而后识器。李翔靠着非凡的晓悟,超人的韧性,在传统与现代的坐标上,寻找着国画创新的契合点。他先是以独有的形式美,赢得了中国画界的认可。

  形式是本质的,本质是有形的。一九九四年,李翔的《红色乐章》一登台亮相,便燃亮了人们的眼睛。斯画描绘的是军乐演奏的宏大场面。它没有情节,有的只是组成方阵的排排乐手。前排与后排乐手的大小比例一样,未按焦点透视处理,一个个皆排列于一巨幅画面里。画面中,红、白、黑三种颜色交织对比,以最具中国特色的朱红为主调,着力刻画乐手们的面部表情和手部动作。那套色木刻般的单纯感,那现代构成的形式感,那用揉叠纸张再着色形成的肌理感,浑然一体,使整个画面大气磅礴。此画通过对军乐队的描绘,折射出人民军队的步调一致,英姿勃发,昂扬向上。《红色乐章》以前所未有的陌生感,给观众造成了巨大的视觉冲击力。这种陌生,是对传统国画构图的一种反动,笔墨定势的一种悖行,语言惯性的一种反叛。此画入选第八届全国美展并获奖,自在情理之中。

  叛逆精神历来是社会进步的助产婆,也是画家艺术生命高翔的助推器。李翔的《红色乐章》、《正月正》等注重形式美的画作,虽屡屡入选各种美展并获奖,但他认为,此类画作有工艺制作成份,遂决然反叛自己,再辟创作蹊径。

  千百年来,书法用笔的笔墨观,形成了国画写意性的显著特质,它重墨韵,重气韵,重灵性,重诗境。“写实主义”是西方“具象绘画”的核心,它讲结构,讲比例,讲色彩,讲光感。自上世纪初,一代宗师徐悲鸿将西方素描引入国画后,使自明代以来日见沉沦的中国人物画,起死回生。后因历史局限及政治因素,使“西粹”引入国粹而达化境的目标,还很遥远,亟需当代画子,戮力攻坚。为抵近这个目标,李翔杜鹃啼血,蚓耕坚泥般地跋涉在国画创新的旅途上。

  形佳才能神奕,即境方可会心。只有对具象进行尽精刻微的观察与摹写,方能使意象之美脱颖而出。深谙此道的李翔,向把写生当做绘画创作的不二法门,并将写生视为沁润艺术的“养生”。那些对着照片搞创作的画匠,向为李翔所不齿。他在《体悟写生》的长文中写道:“世界上再精密的镜头也不如自己的眼睛。造化千姿百态,人眼千差万别。一个人,一处风景,乃至一块石头,都有其灵魂。这个‘魂’有时云遮雾罩,画家就是要剥其云雾,取其精髓。”早在军艺就读时,李翔便常在节假日,去北京火车站画人物动态速写,有时一画就是三、四天,夜里就睡在车站的躺椅上。酷夏的一天,李翔中暑昏倒在画夹旁,幸被过路人救起。他曾在一年的暑假,肩背一大包沂蒙煎饼,沿黄河写生月余,归来时行囊里除速写稿外,别无他物。执掌全军美术工作后,李翔常带军中画子赴全国各地去写生。在隆冬的北国边陲,李翔们于军营外速写,手常冻得像紫面发馍。他曾率军旅画家乘舰艇奔赴南沙,直抵南海第一哨。在往返的十六个昼夜里,李翔们日伴狂浪,夜枕巨涛,吃住都在艇上。每遇有士兵守卫的岛、礁,便停船登临,不顾眩晕呕吐,为官兵画像。李翔们曾三进西藏,四赴新疆,五走青海。越是艰苦、闭塞的地方,李翔们越是要去,去寻找陌生感,去开垦绘画的“处女地”。在青藏高原五千米海拔的军营哨所旁,曾多次留下李翔背着氧气袋写生的身影,在陕北的土窑茅屋前,也曾多次留下军中画子的足迹……多年下来,李翔的写生稿盈箱累箧。他思维的“电脑”里储存着各色各样的鲜活人物及地域风情,只要创作需要,便会即刻从他大脑的“硬盘”里蹦跳出来。

  先天的秉赋之于艺术家,至关紧要。确有秉赋,又勤而行之、不断修能者,其艺术注定会像呼伦贝尔大草原一样,充溢着绿的壮阔。一默斋主在《体悟速写》中还写道:“画从心出,而非手出。感觉与悟性是速写的灵魂,但悟性从不拜访懒惰的画子。”富有悟性的李翔,在速写时,能迅速扑捉住最能代表人物精神内蕴的刹那间的每个眼神,每种表情,将稍纵即逝的寸丝之美,速记下来。同时,李翔还工于对描绘对象“异”与“同”的舍取。将“同者”弱化,将“异者”放大并强化。

  悟性,灵物也,不用则尘封,小用则小成,大用则大成,常用则通神。李翔充满灵性的写生,几等同于艺术创作。他已有多种写生集行世。《画家造型研究之路·李翔素描》一书,精选了李翔二百余幅素描作品。此书一版再版,现已成为书画爱好者的赏读物,也成为初学美术者的摹本。

  在水墨人物画中,写意与具象是一相互牴牾的矛盾体。当代的诸多人物画,要么只顾造型写实,失缺了笔墨韵味;要么注重笔墨虚灵,使人物成为无血无肉的“草稻人”。面对这柄“双刃剑”,李翔以剑头上的锐利,在“两难”凝成的铁板上,割开了一抹闪亮的缝隙。

  《画兵》是李翔在全国第九届美展中获铜奖的作品,画的是部队画家下连队为战士画像的情景。《画兵》一语双关:画家在画兵,也是画兵的战士。画面上,手操画笔的画家,端坐在子弹箱上全神贯注,被画者未在画中。画家周围既有围观的士兵,也有行进中的队列。看上去,画家来连队画像,官兵们并不感新奇,这隐喻着画家下部队已司空见惯。画面不强调视觉张力,而是在基层官兵的坐与立、动与静中,将他们各自的神态、特征和气质,惟妙惟肖地呈现出来。《画兵》把抒情性与写实性了无痕迹地融为一体,别开军事题材人物画的新生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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