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默斋主李翔的艺术追求(4)

2014年07月09日 10:46   新浪收藏  收藏本文     

  艺术不关注民生之多艰,很难触及世道良心。少年时代,曾在饥寒中打过冷颤的李翔,怀着像当年放学归来帮助母亲推地排车一般的虔诚,让处于社会底层的父老乡亲,走进了自己的画廊。《三十里堡背柴人》中,那背着几乎要把身子埋起来的柴捆,走在塬上连喘气都感到沉重的汉子;《山道弯弯》里,那手提、肩扛、背驮着农田急需物资,在三绕九弯的山路上艰难行进的农人;《听众》内,那独坐杌凳,仿佛是在厮守着一台老掉牙的收音机,打熬时光的空巢老人……无一不入木三分地刻画出老少边穷地区农人的生存状态。《打工三兄弟》中,三青年那满是疙瘩肉的臂膀;《老实人》里,老汉那刻满甲古文般皱纹的额头;《壮老力》内,中年汉子那镀着珐琅色的脸庞……无一不含纳着人的原始生命的张力、忍耐力与抗争力。人类社会总是耐心等待着处在“零度状态”中生活的边缘群体,去获得福音。从这个意义上说,李翔的农民人物画系列,称得上是历史的切片,生命的颂诗!

  感人至深的艺术品,从来都是从艺术家心灵的杯盏里流出的情感的“晶体”。李翔的军旅人物系列和农村人物系列,既是画家本人的心灵史,也是当代军人和农民的心灵史。

  五

  气忌盛,心忌满,才忌露。一默斋主就像躬身垅亩的沂蒙农人,在他开垦的艺术原野里,播种、改良、移栽、嫁接着各种“作物”,他从不在意“总产量”的多少,最注重单位面积的“优质与高效”。

  书法与国画,工具相同,用笔道理相通,两者之线条奥秘,皆源自宇宙万物之变幻。李苦禅先生云:“书至画为高度,画至书为极则。”李翔善章草,其书名为画名所掩。李翔对书法的研究与重视,几与绘画之造型、色彩等同。章草由秦篆汉隶衍化而来。刘汉之初,三公九卿,遇有急事向皇上禀奏,便将汉隶草写。汉章帝刘炟即位后,喜此书体,便命臣子,奏疏修本均用隶书捷写,“章草”遂得名。前些年,我每至李翔画室,常见他的案头上,摆有《古典章草字帖》和现代章草大家王遽常的《章草范式》;他的案几下,也常扔有写毕又废掉的不称意的书法。李翔将魏碑的拙朴酣畅和唐碑的端庄典雅,糅进了章草,呈现出柔中有刚的笔墨意趣。对李翔的书法,曾两度获得中国书法最高奖“兰亭奖”的得主、书法名家北梅,曾作如是观:“李翔的章草,去做作,少修饰,无俗态,多高古,读来大雅拂面,大拙其形,机藏万象,悠然而成高姿。”当今国画家善书者寡。李翔正是书与画并重,方使得他在变革国画时,有了足够的底气和坚实的依托。

  在绘画创作中,李翔从不甘心拾人唾余,创新一直是他的“主题词”。在“写意性具象人物画”大有斩获的同时,他还把目光投向了国画创新的最难点——山水画。

  自五代以降,代有山水画大师横空出世。五代人李成的《寒林平野图》,宋人范宽的《溪山行旅图》,元人黄公望的《富春山居图》,震古铄今,无人能望其项背;明人沈周、清人石涛、现代黄宾虹,也踵接前贤,江流有音,各呈浩然雄风。面对已被代代大师将山水画审美因子榨干的困窘,当今的山水画,未免显得有些暗淡和拘板。

  霜晨夜雨,莹然一灯,黙练潜修。李翔愈来愈感受到色彩与墨的相通性,色彩也可像墨一样为我所役。即使纯用色彩,也能在生宣上表现干湿浓淡的变化。一默斋主抱着“师古人之迹而不师古人之心”的念头,探索将西方的色彩观念,注入中国山水画,力图撞开“天门一角”。

  西画色彩是一门富有理性的深奥学问。西画色彩的亮度、明度、纯度、对比度等特征,使得西画色彩有了丰富的表现力。不采百家之美,难成一人之奇。李翔从西画色彩观中受到启迪,并巧妙运用西画中诸如同类色、相邻色、冷暖色等施彩技巧,使他在山水画色彩运用上,有了重大突破,渐次形成了李翔式的山水彩色符号。

  宇宙万物,一切都是灵动的,奇妙的,活泼新鲜的;既亲切可感又难以名状,既清晰晶明又无迹可寻。“江山如画”是中国文人的狂悖之语,“画如江山”,才是优秀画家罄毕生精力方能进入的境界。李翔以赤子之心,扑入大自然的襟抱,亲吻着一山一水;绝不像某些“南窗戏墨”的画匠,到一些山水名胜之地悠了一圈,只抓住一些散在的特征,归来后即仓促成篇。李翔的山水,鲜写名山大川,多绘闲山野水。他的山水画,无一不是面对着大自然的天然美、动态美,对景写生而完成的创作。创作时,那矗立的丹崖,凝翠的丛林,金黄的谷垛 ,飘动着白练的小溪,抖动着蓝缎的湖泊……在突然际会中,都成了李翔生命的一部分。于是,李翔把整个心灵的积贮调动起来,将身心融入“大快”,在“主体”与“客体”的相互感应中,化“客体”为心灵图景,从而获得了属于画家本人的“艺术第三世界”。

  优秀的画家当是人与自然的中介者。在《家住枝头待春来》中,李翔仅画了一棵铁干虬枝的老树、两个雀巢和三只停在枝头的喜鹊,再绘以“草色遥看近却无”的远山,便让我们获得了春的讯息,春的诗意;在《白桦一家亲》中,李翔先画了八株相依相偎的叶染丹红的白桦,再缀以远处的枫林,近处的清凌凌的溪水,便使我们强烈感受到秋的绚丽,秋的安祥。画从眼前过,人在画中游。从《山深翠满层》的山涧,来到《春满八里寨》的农舍,从《山映岚光粟待秋》的太行腹地,信步到《天高地厚》的陕北塬上,从《山村奇彩无俗路》的山道,徜徉到《田园躬耕自有情》的原野,从《乍雨乍晴桃花源》中的青州南陀山,跨越到《宜风宜雪亦宜月》的蒙山幽泉旁……穿行在李翔那色彩和谐、典雅、淡逸的山水画屏中,我们似乎能闻到春花的馥郁,秋谷的醇浓;仿佛能看到碧草在阳光的明暗里轻柔地摇曳,绿树在空气中欢快地舞蹈;也似乎能啼听到山水那自由的呼吸,大地那神秘的心跳……

  李翔的“淡彩山水”,启人以尊贵,发人以高致,引导人们从浮躁、轻狂、偏狭,趋向善良、宽厚与宁静。

  从追求形式美的《红色乐章》,到“写意性具象人物画”,再到“淡彩山水”,作为国画创新的一种“李翔现象”,业已引起众多美术评论家的高度关注。有人称李翔的造型能力“可与西方大师骎骎争驱”;有人曰 “李翔的创新,具有导向性,示范性”;有人赞“李翔真乃大家也”。针对李翔“淡彩山水”创出的“新语体”,有人更是褒扬有加:“李翔是对山水画新美学原则的一种重建” ……

  我怕李翔面对这些评价有些晕乎,劝他坚守原有的清醒。他淡然一笑:“放心,我是一默斋中人。”

  六

  工作着是美丽的。在全国众多美术爱好者的心目中,李翔是从斜刺里冲出、振翅高翔的雄鹰,在军队美术工作者的眼里,一默斋主又像只飞着吃,飞着喝,飞着衔泥筑巢的燕子。军中画子中间有句口头语:“忙,你能忙过李翔吗!”李翔自打分管全军美术工作二十年来,他从来不被动地让工作追求,而是主动地追求工作。他的身上仿佛有个感情“磁场”,能把军中的国画家、书法家、油画家、雕塑家一一吸附在他的周围;并能充分调动、激发每个人的才智,生发出以一当十,以十当百的相乘效应。二十年尤其是近十几年来,军中美术的各路英才,手握灵蛇之珠,怀抱荆山之玉,在全国几届美术大展及全国性的美展中,屡屡摘金夺银,占据了全国美术的半壁江山。此外,李翔还组织、策划全军美术大展十余次,皆在全国美术界引发了不同程度的“冲击波”。不播春风春雨,难有秋果秋实。这一切,与李翔主持举办全军“高级造型研究班”、“高级色彩研究班”、“高级书法研究班”及一系的书画创作班和学术研讨会不无干系,也与他经常带领军中画子到生活中写生,更有着密切关联。

  工作与绘画的兼程而进,使五十岁的李翔早生华发。见他脸上常是写满惓意,我曾劝他,尽量甩掉琐碎的事务,毋需事必躬亲。听罢,他仍是淡淡一笑说:“身在寺院的和尚,不一定能悟到禅,沙门外的人,也可时时禅事事禅。”读万言之书,不如闻一语之当。从一默斋主的话语里,我感到他对人生与艺术的思索已领先于画笔。这或许是他在军旅同龄画家中,主题性绘画画的数量最多、质量最佳的主因之一。

  “在山泉水清,出山泉水浊。”在金钱的“鼓风机”猛烈摇晃着八尺画案的当今,成名后的李翔仍如从蒙山中流出的一泓清泉,未被世尘所染。当下画界,有人小有名气,便买通一些不入流的小刊小报,吹嘘自己的画具有了“独特风格”。风格在这些画匠的眼中成了美猴王的金箍棒,有它便可包打天下。还有些画家,用媚俗的画作,先在京城办个展,再搞巡回展,到处炫玉贾石,招摇撞骗。李翔虽有十几部书画集行世,但迄今尚未举办过一次个人画展。不少大企业主,见李翔写意具象人物画比油画还要传神,愿出百万巨资让李翔为其画像,皆被李翔一一婉拒。但仅一次南沙之行,李翔就为十六位守岛官兵画了像,并写下书法百余幅相赠。在李翔看来,一个人的灵魂宁可埋入等身的画作,也不能葬于欲望的钱堆。

  人的最高道德就是爱国。祖国。人民。责任。这三个金灿灿的概念,常在李翔脑际萦绕。国家教育部根据中央领导的指令,在全国筛选一流的人物画家,为中国古代科学家、文化圣哲画像,挂诸各大专院校的学墙,以励学子。李翔接受的任务是为李冰、祖冲之、李时珍造像。李翔怀着对古贤的敬仰,研读历史,酝酿感情,耗时多日绘出的画像,博得国家相关部门的高度认可。“神七”、“神八”相继遨游太空之前,国家有关部门,曾先后邀李翔为出自沂蒙的诸葛亮、王羲之,和当今的维族老人造像,随“神舟”一起放飞。这三幅画的事儿,李翔从未向我提及。这等荣耀之举,若搁在一些浅薄画家的身上,早吹得比“神舟”还“神舟”了。

  乔治·摩尔有言:“要成为艺术贵族,必须逃离上流社会。”曾是全国青联常委,现为总政艺术局副局长,又在中国美协、书协拥有多种头衔的李翔,凭着荣誉的花环,靠着一支香笔,完全有条件像京都某些“物质贵族”那样,过着“朝朝美酒,夜夜笙歌”的优裕生活。但李翔却一如往前,把自己当成艺术的苦行僧。近十年来的双休日,李翔几乎都是在京城北、西部的山区中对景写生。国庆节和春节,他总是带着家人,远离北京,赴边远地区写生创作。去年国庆节,他偕爱人和五岁的女儿至滇南山中写生,寄居于小村车马店一不足五平米的陋室里。归来时,一家三口的脸上、臂上、手上,全留下了被虫虰蚊咬的斑痕。一次,李翔在山区写生时,染上城里早已绝迹的疥疮,吃西药月余不治,老父亲闻知后,让李翔花块把钱买来硫磺膏,涂抹数日竟愈。

  在一默斋里,挂有一幅李翔父母的画像,这是他在家翁八十大寿时画的。画中李翔没有着意描绘二老和蔼、慈祥的面容,而是精心刻画了两位老人的期待、关注的眼睛。我与李翔深交近三十年,能洞悉这造像的画外之音:名声和风光就像用从沂河中捞出的泥巴做的玩具,只能玩玩而已;只有诚实和勤勉,才能如蒙山脚下默默生长的一茬接一茬的高粱和谷子,永远营养着他的艺术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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