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知名的中国画家，对个人作品的赝作大多持一种宽容的态度。如陈巨来在其《安持人物锁忆》中记载：某日一书画商持一款名吴昌硕的画作求吴本人鉴定，款书竟书为安杏吴昌硕，吴氏一经展视，即说：“是我画的。”书画商满意而去，而观者皆不解，云：“安吉”写成“安杏，”难道是真的？吴氏对曰：“我也明知其伪，但书画商恃贩卖为生，如说假，使他蚀本，认承真的，使他脱手，赚几元钞票养家活口。我外间假画何止这一幅，多这一张，于我无损，于他有益，何乐不为。”老先生之宽厚于此可见一斑。陈老师现今作品的市场价格已不菲，仿冒其作品的赝作是否已经出现﹖仿真度如何﹖陈老师对此所持意见如何﹖我知道您的博士论文即是以赝品为题的，您个人又是如何看待书画市场上的赝品问题﹖

■仿冒父亲作品的赝品当然有，仿真度目前看还比较差，不过，蒙一些刚入行的人足够了。这是因为父亲的作品是诗书画一体的，诗是自己的，所以经常换，换的什么字还是记得住的；书法有自己的特色，自成一体，书意盎然，一般人不好模仿；画的笔墨线条更是如此，快且有力，很有难度。

父亲对于赝品的态度不像吴昌硕那么随便，而是“温而厉”，因为他们的状态还是不一样的。吴昌硕毕竟是职业画家，靠卖画挣钱，而且自己也参与造假画。父亲有正当的职业，大学教授，退休金不少。而且他生活简单，也花不了什么钱。真正的佛教徒一般除了捐款的时候大方，其他时候都比较小气，我觉得父亲就是这样。我当初做画廊，跟他都得先交钱后买画。当然，这是规矩，我不怪他。但是这也能说明他对自己的作品还是非常认真的，他不会认可赝品，但也不想去打官司，太麻烦，而且有时候自己也劝自己，总要给人饭吃。于是他对待赝品的态度就是不喜欢，也不反对，顺其自然。

至于我对赝品的认识，我觉得吴昌硕和父亲他们俩也是有区别的，可能比较肤浅，主要有三点：一是从市场经营者的角度看，赝品是艺术市场中不可或缺的部分。事实是画家更需自己的作品有赝品在市场流通，而不是画廊老板们和收藏家们。因为赝品的出现一方面表明了他的影响力，另一方面也促进了他的市场。即使那些打假的画家，如果市场上真没有了他的赝品，他也该着急的。二是从文化管理者的角度看，我们需要保护知识产权，这是社会进步的一个表现，需要切实完善各种法律条文和规范，使艺术市场的经营正常规范，杜绝投机，保护艺术家合法的权益，也是促进文化能进一步繁荣的必要前提。三是从美术史的角度看，我又觉得赝品也有一定的历史价值，毕竟我们现在看到的唐代作品基本都是赝品，很多宋本也是如此。

总之，只要不是用来投机炒作，洗黑钱的赝品我都不反对，甚至支持。比如我父亲的赝品，我每看一次都觉得有些失望，期待着有完全能乱真的作品出现，至少说明，有人在技法上也能达到一个相当的高度。而这样的人如果大量涌现，中国书画的复兴是指日可待了。可惜，没有。因为光有技法是画不出好画来的，还要有境界和修养。而到了他这个修养阶段的人，大概也就不屑于造他的假画了。至于后代有人看不出真假，那是他们不好好学习的缘故，更不用我们去管赝品的事。

□陈老师画法功力深湛，以山水画名世，而花鸟画创作亦不让时贤，就是偶然为之的简笔人物画，可圈可点者也甚多，而且他既能作繁笔，更精于简笔，从艺术追求言简笔的难度应更大，但从市场的角度言繁笔货值要更高。(有客插话︰对于陈老师而言，在山水﹑花鸟﹑人物三者间，山水画市值应最高。)请问，陈老师山水﹑花鸟﹑人物三种题材，哪一项润例更高﹖而繁笔﹑简笔两种画法的润例有区别吗﹖此外，很多人认为陈老师达到的艺术高度很高，但其润例并不高，现今正是对其作品收藏的适宜入市期，您能否为广大收藏﹑投资者提供一些有效建议，即收藏陈老师哪些类型的作品在投资方面更能获得收益﹖

■谢谢。现在收藏家大多是在买白菜，所以喜欢画面多一些的，复杂一些，这是一般的市场常态。他们不懂画，不是你这样的有品位，有文化的人，知道简笔的人物能画好更不容易，但你可惜不是买画的人。懂画的买不起，买得起的不懂画，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当然有例外，这不过是一个业内的普遍认识，你应该也了解的。所以，他的画确实是山水画好卖一点，花鸟次之，人物更次之。貌似是因为大家不了解他也能画人物，同时他的人物画大多是写意的，而非写实的，一般人确实很难欣赏。繁笔的好卖，简笔的难卖。这两三年经过郑凯的努力，他的经济实力提高以后，郑凯逐渐将三者的价格统一了起来。当然，也有收藏他的画的很多人开始逐渐理解了艺术的魅力所在，看懂了他的艺术，提高了艺术水平和境界，因此这一两年的画价基本持平，没有什么区别了。甚至有的人提出人物画的价格可以适当的高一点，但父亲觉得无所谓，够吃够喝，就很好了。没有必要再经营。

父亲因为一辈子只是一个老师，没有任何社会性的官衔，连什么什么协会的名誉主席都不当，名片上也只有“南开大学教授、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这两项内容。从个人的性情上来看，他不抽烟、不喝酒、不吃肉、不喜欢娱乐场所，陪人吃饭很难受，跟大多数画家都不一样，没有办法一起搞笔会、办活动，跟领导吃饭更是觉得辛苦，则领导有时候也不会青睐这样的画家，毕竟画家有的是。有次聊天的时候，父亲说起在广西工作的时候不知道当官的官大，前几天才跟自治区的一位领导吃饭，结果在南湖边上散步的时候碰见他，却迎面而过，因为忘记他是谁了。但领导记得他，就问秘书：“刚才过去的是陈玉圃吗？”结果不得而知。在艺术市场的官本位时代，父亲的画价自然就成了“一流的水平，二流的名声，三流的价格”。不过，我和他平常聊天，他似乎对现状很满足。说实在的，已经比当初吃不上饭，几乎要饿死的时代强很多倍了。 当然，随着父亲的声望逐渐增大，当初喜欢他画以学生自居的人很多也当了官，自然就不再有以前那种官员不愿意接近的局面，而且很多领导更喜欢跟这样的布衣画家交往，毕竟没有任何的危险性，踏实。因此一位跟父亲交往了近三十年的一位首长有次来家里做客，很羡慕地说：“陈老师啊，你的生活状态真让我羡慕。”这个状态下，基本上艺术市场的官本位在他来说已经不再算主要的问题了。

至于如何收藏父亲的画这个问题，我觉得是这样。收藏是一个如何正视自己的问题，而不是一个如何研究别人的问题。你缺什么补什么，这样对于收藏者的精神和幸福才有许多的好处。而一旦他的精神状态平和温暖，则他的幸福生活是可以预期的。所以我从两个角度来谈一下。从市场投资的角度看，如果藏家希望上半年买进，下半年翻倍卖出，我觉得收藏父亲的画是不合适的；如果是藏家希望三年左右翻倍卖出，我觉得是可以接受的。如果藏家是为了给孩子留点应急用的东西，我觉得父亲的画是可以大量收购的。从文化修养的角度看，我觉得父亲的画非常适合挂在家里，天天琢磨和学习，可以做到“学而时习之，不亦乐乎？”的境界，所以有钱就买，没有什么关系。我的一位朋友前几天让我帮他出本书，他已经收藏了近200幅父亲的作品，都舍不得出手。他的最大乐趣之一就是工作累了，回家在沙发上看画，不停地换画看。看高兴了，也就休息好了。

我作为儿子，我希望更多的人能接触他的画，所以有时候我跟父亲说，如果经济上已经比较稳定了，画价就不要涨，为的就是让更多的人能买得起，能够有机会欣赏。父亲说：“好，但得问问郑凯。”

□在书画市场中，大画家的书法比大书法家的书法价格要胜出不少，如李可染﹑潘天寿的书法价格比林散之书法价格要贵很多，而当代名画家如刘大为﹑冯远﹑何家英等人的画家书法比一般书法名家的作品同样会贵很多。陈老师的书法创作其实达到了很高的专业程度，其行草书点画洗练，结体劲峭，风格简劲俊逸，爽爽有一种风气。其隶书筑基于汉碑，又吸收了清人高凤翰﹑郑谷口的意趣，宽博遒古，富于变化，耐人寻味。我相信，欣赏陈老师书法的人也不在少数，陈老师的书法作品是否已进入了市场﹖广大的“陈迷”们如果在个人经济能力还无法达到消费陈老师画作的情况下，对其书法作品进行收藏﹑投资能否看作是一条“蹊径”﹖

■确实如你说的，他的书法和一般的画家书法是不一样，经过真正的临帖和学习，这么多年来，我对父亲的书法是有信心的，不是源于它有良好的市场前景，而是因为看他的书法，感觉跟看他的画差不多，都能让我在笔触的灵动中感受到冷逸的精神。事实上，书法更掩盖不了艺术家的精神状态，其提按顿挫时的节奏是跟着艺术家的呼吸一起发生的，所以更能展现其本质的精神追求。但是这也是它最大的问题，就是能真正欣赏书法的人太少了。

济南已经有一家画廊专门经营他的书法了，也就是前年的事情，价格也不贵，三千左右，至于是否会涨价，我想肯定会，但不确定在什么时候。不过，如你所说，如果真得喜欢他的艺术带来的幸福感，那么买字其实也不错，毕竟艺术是相通的。实在连这个都买不起的朋友，也可以买印刷品，现在的印刷技术和古代的木刻水印有天壤区别，有的印刷品甚至可以当作次一等的赝品来看待，本身也有收藏的价值。比如《兰若薰风》这个手卷，印刷品和原作差不多一样大，笔墨韵味也非常好，大家可以通过这个来了解他的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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