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许望 上海报道
意大利文艺复兴晚期，贝利尼父子三人经过长期绘画实践，逐渐在威尼斯发展出自成一体的威尼斯画派，并经提香和乔尔乔内发扬光大，逐渐繁荣。这一支艺术的血脉并没有止步于历史，而是一直延续到了今天。9月28日，贝利尼家族第21代传人路易吉·贝利尼带着家族收藏的数百件艺术真迹来到上海喜玛拉雅美术馆，“奇迹：贝利尼家族与文艺复兴特展”拉开帷幕。
此次展览首次将文艺复兴三杰达·芬奇、米开朗基罗与拉斐尔的真迹同时带到中国，从三杰及其追随者，到巴洛克早期代表人物鲁本斯，再到向文艺复兴致敬的现当代艺术大家安迪·沃霍尔、博伊斯、达利、杜尚，459件艺术真迹横跨6个世纪，回溯了文艺复兴的辉煌历史。
作为威尼斯画派最重要的艺术家，乔凡尼·贝利尼是贝利尼家族中声名最盛的一位。15世纪，贝利尼家族在威尼斯经营船运生意，经手了来自东方的珍贵丝绸、布料，以及来自希腊的雕塑，并自那时起开始收藏各种文艺而美好的东西。16世纪，贝利尼家族迁移至意大利北部城市费拉拉，1757年定居佛罗伦萨至今。
家族第21代传人路易吉·贝利尼如今担任佛罗伦萨贝利尼博物馆馆长，在接受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专访时他透露道，如今家族已经拥有8000多件藏品，几乎涵盖所有艺术品类。“家族绵延几个世纪，每一代生育男丁都不多，幸运的是每一代贝利尼都很喜爱艺术，愿意承担这份责任，将家族的收藏事业继续下去。”
在600年收藏历史中，每一代贝利尼都有各自的偏好。“我的爷爷喜欢收藏青铜件，父亲倾向于收藏画稿和家具，伯父喜欢收藏雕塑，我最喜欢收藏小型青铜件。文艺复兴时期人文主义兴起，一些小的青铜件不再只为教堂设计，而是专门设计给贵族和中产阶级，用于家中装饰。这些小物件可以拿在手里把玩，和教堂里严肃的东西很不一样。”
在本次展览中，不仅能见到耳熟能详的艺术大师作品，还能一窥文艺复兴时期的社会风貌。第二板块的五个展厅分别还原了贝利尼家族在文艺复兴时期的客厅、餐厅、起居室、私人祷告厅以及收藏厅。每一个空间除了陈列家具、装饰摆件以及挂毯等古董作品以外，文艺复兴大师巨匠的经典之作也将穿插在内，包括达·芬奇的《自画像》，米开朗基罗的《耶稣下十字架》，拉斐尔的《圣母子》等。意大利传奇美第奇家族的三件珍贵遗产：皇冠、挂毯及餐具也在此板块亮相。
路易吉·贝利尼是文艺复兴精神的热烈拥趸，达·芬奇提出文艺复兴以人为中心的观点，将人当做世界的参照，而路易吉·贝利尼又将当年达·芬奇的理念重新提出来，并于1984年起草了关于“新文艺复兴”的宣言，主张重新认识人本身的价值。在他看来，“这个宣言不只针对艺术界， 就如文艺复兴不只是一场艺术的复兴，数学的、文学的、哲学的、音乐的，各种社会上能够应用的力量，共同推动了人文主义的复兴。新文艺复兴也是这样的”。
基于这样的想法，路易吉·贝利尼十多年间先后在中国南京、北京、苏州等地举办了多场基于家族收藏的文艺复兴主题展览，力图在世界范围内推广“新文艺复兴”精神。在此期间，中国的艺术环境也发生了不小的变化。“当时的中国并没有准备好，所以只带来了几十件作品，以绘画为主。这次包括家具、雕塑、装饰、挂毯，全方位展示了文艺复兴时的风貌，在数量、品类、布展环境上都有很大突破。”
《21世纪》：贝利尼家族收藏历经600年，是怎样将如此数量庞大的藏品保存下来的？
路易吉·贝利尼：16世纪意大利诸侯纷争，20世纪又经历了一战二战，一旦有战争开始，贝利尼家族的人就会把藏品封存起来，藏到一个别人不知道的地方去，比如20米深的地窖，甚至家庭成员都不能进入，战争结束后再拿出来，由专业的修复师修复，但也有很多藏品在战争中经历了毁灭性的打击，无法修复。
《21世纪》：出生于收藏世家，你是否从小就感到自己有传承家族遗产的责任？
路易吉·贝利尼：四五岁时，我就被爷爷关在房间里，训练辨别作品的真假，指出作品出处，做不完练习就不能去玩。从小我就意识到了自己的责任，不过年轻时也叛逆过，做了五年歌手，当时还赢了意大利的音乐奖，去巴黎、美国做了巡回演出，五年后觉得差不多够了，一方面自己觉得责任重大，另一方面也面临着家族给的压力，最终选择回归家族事业。
对于家族藏品的传承和保护，一切基础还是来源于对行业的激情、热爱，往更深处讲，是来自于自己的好奇心，对各种各样的艺术都热爱，对小众的门类也充满好奇心。我的两个女儿从小受到教育，对于艺术自发就有热爱和好奇心，自己会主动研究艺术。
《21世纪》：贝利尼家族不只是古董藏家，也会做古董交易，你以前说过希望在中国进行艺术品交易，现在这一计划进行得如何？
路易吉·贝利尼：十年前我来中国时，时机不是那么成熟，市场上有很多拍卖行，但欧洲藏品的数量相对有限，我一直在寻找合适的合作伙伴，能够从一开始就引导艺术品的投资导向，教育藏家什么东西是有价值的，什么值得收藏，这关于收藏，但也不只是收藏，还涉及到学术上的东西，两方面需要齐头并进去做。
随着中国越来越国际化，眼界打开后，更熟悉国外东西，明白西方藏品的收藏群体很大，欧洲藏品财富保值的能力很强。中国中产阶级慢慢开始更理解艺术品的价值，艺术品回到原来应有的位置。
这次跟喜玛拉雅美术馆合作是很好的机会，能够更广泛地接触到中国藏家，进行分辨。二战后我爷爷提出了办古董双年展的想法，并且1959年正式落地，举办了世界上第一个古董双年展，这件事情在经济上极大地促进了当时的古董界。除拍卖行外，我也在计划之后可能在中国落地古董双年展。
《21世纪》：贝利尼家族与中国的文化机构合作了多次，“新文艺复兴”在中国是否有合适生存的土壤？
路易吉·贝利尼：我觉得在这个契机下我们做这个展览，重提“新文艺复兴”的概念，特别适合中国和意大利这两个国家，而且正好只有这两个国家做才是最合适的。为什么这么说？因为文艺复兴是意大利建国之本，而说到“新”，这个世界最新的就是中国，这个时代是中国的时代，中国代表着新，意大利则代表他们已经经历过的那场文艺复兴，所以中国和意大利是开展新文艺复兴运动最有代表力的两个国家。我在2015年重新提出这个概念的时候，很多大学联系我，说文艺复兴这个概念很重要，需要重新被提出。人类社会许多问题仍然存在，还有恐怖主义，归根到底是人出了问题，把人的价值重新从尊重人本身的角度提出来是我们的初衷。（编辑 董明洁 许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