澎湃新闻记者 韩少华 综合报道
4月29日起北京故宫博物院武英殿展出的故宫博物院藏四僧书画展,展示了故宫博物院自1949年至今陆续征集的“四僧”书画作品。弘仁、髡残、八大山人、石涛这四位活跃于明末清初的僧人画家在画史上合称“四僧”,他们对于绘画的影响所及直至今日中国画坛。展览将从今天延续到6月28日(周一不开放)。
弘仁、髡残、八大山人、石涛这四位活跃于明末清初的僧人画家在画史上合称“四僧”。他们主张在继承传统绘画的基础上,师法自然造化,以“我用我法”,“物我合一”的方式表现“天地之万物”。
“四僧”在不同的境遇下皈依佛门,开始书画创作,豁达于山水之情是四人共同的精神归宿,可谓是“殊途同归”。
由于个人经历不同,交游圈子不同,因此,虽同在佛门从事绘画创作,却各自形成具有强烈的个性绘画风格,又可谓“同途异趣”。
“四僧”的绘画在当时得到了世人的嘉许,并受到了之后的“扬州八怪”和“海上画派”等名家的推崇,影响所及直至今日中国画坛。
《荷花水鸟图》轴为八大山人晚年佳作,以大写意技法描绘荷花与孤鸟,笔墨淋漓肆意。图中孤鸟单足立于危石之上,荷花茎细而纤长,唯一叶垂下,遮于孤鸟之上,仿若与鸟儿轻轻依偎,又仿佛孤鸟无助之中,但求一叶以避风雨,整图意境孤寂,无不表达出八大山人对于自身坎坷身世的无助与伤感。
此图八大山人在继承徐渭大写意花鸟的基础上,自出己意,极好地进行了再次发展,笔势险峻跌宕,墨色酣畅淋漓,浓淡对比运用巧妙,将大写意的奔放之势进行凝练,既简约含蓄,又能极好地通过笔墨将孤寂忧愤的情感,进行表达和宣泄,但却毫无跳脱和压迫感,反而给观者以疏远淡泊的意味,也说明八大山人晚年生活与心性,逐步趋于平淡与宁静。
本幅款署:“八大山人写。”钤“可得神仙”(白文)、“八大山人”(白文)、“遥属”(朱文)。鉴藏印有“虚斋秘玩”(朱文)、“海槎倪氏家藏书画图章”(朱文)。
《猫石花卉图》卷画猫、石、兰花、荷花等,猫卧于石上作欲睡状,极富意趣。此图是八大山人的一件精心之作。花草荷叶等用泼墨法,墨色淋漓洒脱,石与猫则以墨笔勾勒,风格简约,二者在视觉上以疏淡与浓密的对比,形成了空间上的层次感,将图中各景物紧密地融为一个整体,既空灵又不乏充实之貌。
尤值一提的是,图中猫卷卧于石上,双眼眯闭,风格既写实又充满生活情趣,以寥寥数笔将午后艳阳下,欲睡之猫的形象刻画得栩栩如生,也反映出八大山人对于生活的细致观察与感悟。此图作于八大山人七十一岁,是其晚年时期,此时的八大山人生活逐步趋于安定,虽依旧心怀故国,满腔忧愤,但心境亦渐入平和,对于生活和书画创作的感悟已经渐脱锋芒,绘画风格上则隐现圆润和清寂,相对于八大山人为世人所熟知的白眼向天,充满反抗和悲愤的动物造型,此类富含逸趣的动物形象,在他众多的花鸟画作品中是极为难得的佳品。
此图款署:“丙子夏日写,八大山人。”下钤“可得神仙”(白文)、“八大山人”(白文)、“鰕 篇轩”(白文),“遥属”(白文)、”禊堂”(白文)。本幅鉴藏印有“雪斋审定”(朱文)、“文心审定”(朱文)、“宝贤堂”(朱文)、 “暂得于己”(朱文)、“所宝惟贤”(朱文)、“荆门王氏珍藏”(白文)、“蒙泉书屋书画审定印”(白文)。
丙子为康熙三十五年(1696),八大山人时年七十一岁。
《行书十三札》册为八大山人书札十三通合装而成,皆以行书写就,因是生活书信,所以书写则更为放松,是八大山人最为自然的行书作品,札中字体大小错落,结体不拘一格,笔法灵动,与他刻意创作的书法作品中,转折方圆有度的结字风格,具有较大的区别,行笔纵横之间,全无拘束,具有很高的艺术研究价值。
札中所言之事纷杂,言语殊奇,札中上款所言之“鹿村先生”、“西翁”、“僧舍方丈”等,皆为方士琯。方士琯,字西城,号鹿村,安徽商人,与八大山人交往密切,系八大山人晚年时期重要的书画资助人以及代理人,也是八大山人最为重要的友人之一,曾代为八大山人销售字画长达十余年之久。此札册内容虽多为好友往还、借钱求助、索药问医、谢赠事宜,如札中所言“只手少苏,厨中便尔乏粒,知己处转掇得二金否?”“画二奉令宗兄,过高有可易者否?外字一幅,祈转致之。但未知行期何日耳。承赐己合酱,深谢。六月二日复上鹿村,八大山人顿首。”等语皆为生活琐事,但对于研究八大山人的生活交游,尤其是与方士琯的交游考订具有极为重要的史料价值。
札中钤有鉴藏印“文石审定”(白文)、“李文石所藏金石书画”(朱文)、“王台”(朱文)、“文石藏印”(白文)等。附页中有清李葆恂题跋数则。
弘仁《古槎短荻图》中自题:“一周遭内总无些,守户惟余树两丫。还撇寒塘谁管领,秋来待付与芦花。此余友汪药房诗。香士社盟所居,篱薄方池,渟泓可掬,古槎短荻,湛露揖风,颇类其意,因并系之,博一噱也。渐江。”弘仁好友汤燕生题七绝一首:“运笔全标灵异踪,危坡落纸矫游龙。共期出世师先遁,对此残缣念昔容。”并跋:“老屋枯株,池环石抱,点染澹远,大似高房山命笔也。黄山汤燕生拜题。”
《古槎短荻图》轴,图绘香士陈应颀居所,具有写实意味,简陋的书舍与陈设衬托出主人品性的孤高,书屋内寂静无人,内设几案龛灯,屋前两株古树相对而立,叶落待尽、寒枝舒展,给人以萧条纯净之感。拾级而下一弯小溪蜿蜒流淌汇集成塘,周围环绕着高低错落的岩石,溪水宁静无澜犹如主人不逐名利的平淡心境。右边短荻丛生,清润可爱,为幽居的高士生活增添了几许生气。前景潭环石抱,潭边的岩石用方折的线条空勾,几无皴染,为弘仁典型的几何形体画法,潭水用大片的留白来表达,不擦一笔。整幅画墨色枯淡,用笔简疏,意境淡远,虚静、空灵之境油然而生。
弘仁《墨梅图》画枯干腊梅,构图奇突而又不流于怪诞,梅干劲健,瘦枝挺出,梅花主干从画面底部倾斜而出,垂直向上延伸,至顶分为两枝,一枝向左转折而下,一枝直冲画顶,落款在画面下半部的正中间,紧挨主干,构图大起大落,如其胸中波澜起伏,着笔无多,干上梅花疏落开放,随意点画,富有装饰趣味。画面其他部分全留白,极萧料之致,色调冷寒,更显清高拔俗,自题句“庭空自无影,梦暖雪生香”更为生色。画上有曹寅七言题绝句一首:“逸气云林逊作家。老凭闲手种梅花。吉光片羽休轻觑,曾敌梁园至画叉。周栎园藏画以缺渐江者为恨,渐江老喜种梅,号梅花和尚。楝亭曹寅。”
弘仁《松梅图》卷作于丙申春日,为顺治十三年(1656),弘仁时年四十七岁。是故宫所藏有纪年作品中最早的一幅。此卷合写松石梅花,画中之松尽显奇倔雄强之态,彰显出“千钧屈腕力,百尺鼓龙鬣”的动感。梅和松代表高洁和贞固,眀季遗民多以此来寄托他们的旨趣。除了常见的山水题材外,梅花是弘仁最为喜爱的描绘对象,本人晚年也自称“梅花古衲”。画中弘仁自题好友程守《蚀庵集》中的一首七言绝句,引首有汤燕生题七绝四首,后有龚贤跋。程守,字非二,号蚀庵,与弘仁同乡,少九岁,二人少年时即结交,弘仁入闽时,曾“哭别相公潭上”,弘仁去世后作有碑文,并料理其身后事。汤燕生,字岩夫,别号黄山樵者,江南宁国府太平县人,传世弘仁画迹中多见其题诗与跋,曾多次同游黄山,是其生平知己之一,对弘仁一生的活动也最为熟悉。
尾纸有龚贤题跋自称“冶城张大风,黄山渐江师,每画成必索予题,虽千里邮致,不惮烦也。……因忆大风、渐师、天池、严夫皆我一流人,因并纪之。倘携归潜山,必出视扶晨汪子,当嗣苏门一啸也。”这是目前仅见龚贤题弘仁作品,从话语可见龚贤与弘仁之间的交往颇多,身世背景也都有共同之处,两人都生长在晚明政治黑暗且社会会动荡不安的环境里,都曾因躲避清军遁逸山林之中,一位作为新安画派的领军人物,一位作为金陵画派的代表,二人惺惺相惜就不难理解。
弘仁《仿倪山水图》自题:“辛丑九月,雄右属为旦先居士。弘仁。”
辛丑为顺治十八年(1661),弘仁时年五十二岁。
画幅上方有王炜题七绝一首:“枫香初遍荻花天,何事眀湖不着船。欲抱渔竿乘月去,笛声吹彻万山烟。广乘樵。”
上款“旦先居士”为歙县人吕应昉,“雄右”即王炜。
《仿倪瓒山水图》轴取法倪瓒的一河两岸式构图,近处枯树参差,远处山坡舒缓,其余是大片湖面,一笔不着,景致是仿照倪瓒的太湖风光,但又加入了家乡新安山水的特点,在景物的刻画上,带有很多的个人风格,清晰刚直的线条,横直分明,概括而又洗练,高洁腆润的墨色,没有繁琐的点染,树、石均呈现一种铮铮的骨感与寒光冷韵。是弘仁仿倪瓒的代表作品之一。
弘仁《黄山图》册共六十开,装裱成六册,又有题跋一册。可以说是弘仁在黄山纪游写生的最集中展现,在的每一幅作品上都题写了纪游写生的地名,著名的有天都峰、莲花庵、小心坡、观音岩、一线天、光明顶、白龙潭、慈光寺、文殊院、桃花沟等等。
所绘六十幅中,几乎一图一法,设色五十一开,墨笔九开,其中有对传统构图的取法,有描绘远景的,也有描写近景的,更多的灵感还是来自黄山实景,层峦怪石,老树虬松,流水澄潭,丹崖巨壑,靡一不备。可以说是弘仁经过实地考察,在尊重实际景点的基础之上对其进行了重新构思、提炼,并融自己的情于景之中。所有册页中均使用“弘仁”圆印,钤盖位置也是经过精心设计,圆圆的红色小印,不但于构图中平衡对称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而且在意象上有红日之象征,于画幅中起到了点睛之效。
慈光寺僧弘眉在渐江去世后三年修《黄山志》,其中记道:“(渐江)常栖静黄山,杖履所径,辄作一小图,层峦耸秀,淡远萧疏,悉备诸家体制,有超然尘外之趣味。”这是弘仁绘制《黄山图册》的真实记录。
册后还有查士标、唐允甲、萧云丛、杨自发、汪滋穗、饶景、汪家珍、程邃八人题跋,对弘仁的艺术风格和人品进行了评价,是研究弘仁非常珍贵的史料。
《禅机画趣图》上髡残自题:“米南宫尝以玩好、书画载之方舟,坐卧其中,适情乐性,任其所之,咸指之曰:此米家书画船也。石秃曰:此固前人食痂之癖,咄,咄,青溪亦复有此耶?虽然青溪好古博雅,胸中负古文奇字,此犹不过成都子昂之弄故(误,“故”应为胡)琴耳。夫道隐于小成,言隐于荣华。若以天地为虚舟,万物为图籍,予坐卧其中,不知天地外更有此舟,不知舟之中更有子昂否耶?而为之偈曰:天地为舟,万物图画,坐卧其中,嗒焉洒洒。渺翩翩而独征兮,有谁知音?扣舷而歌兮,清风古今。入山往返之劳兮,只为这个不了。若是了得兮这个,出山、儒理、禅机、画趣都在此中参透。辛丑修禊于天阙山房。石道人。” 按辛丑为顺治十八年(1661),髡残时年五十岁。时值髡残游历黄山归来两年,进入创作旺盛期。
作品以“高远式”构图,自山脚起势,群峰蜿蜒而上,形如蛟龙。山下波渚曲折,溪桥上高士策杖徐行,竹树掩映的楼阁上,有僧人独坐,凭几远眺。山左江面空阔,渔舟往来,山右村舍错落,云腾霞蔚。更远处的主峰突兀于众山之巅,云霭缭绕,山间的楼宇似乎传来阵阵梵钟。
此图与髡残晚年常见的巨幛式、浅绛设色作品面貌略有不同,构图取法黄公望,多以秃钝、干渴的笔触勾写、皴染,用笔沉稳。作品既体现了髡残学习元人的传统功底,也显示出他写实的优长,画中描绘的山川景物,应该就是牛首山附近实景,反映了髡残以自然为师,大胆创新的艺匠胆魄,是他绘画成熟期以笔墨作“诗画禅”的代表作。
在此幅题记中,髡残借北宋米芾书画船、初唐文人陈子昂碎胡琴以市名之故事,阐述了自己对于名利的态度,并劝导程正揆,不必过于看重图籍、书画等身外之物,为物所役,更不必顾及他人的评价,与其宦海中营营逐逐,竞志斗才,不若参透名利关碍,抛却繁冗俗务,投入自然怀抱,俯仰天地,参透人生、画趣与佛理,得到心灵的自由、安宁。否则,徒劳地奔波于城市、山寺间,并不能真正彻悟。这些看似平实质朴而充满机锋的话语,不仅反映了髡残勘破名利、生死的深厚修为,更蕴含着他对老友情真意切的关怀和期望。
髡残《层岩叠壑图》作于康熙二年(1663),髡残时年五十二岁。纸本,设色画。本幅自题:“层岩与叠壑,云深万木稠。惊泉飞岭外,猿鹤静无俦。中有幽人居,傍溪而临流。曰夕谭佳语,愿随鹿豕游。大江天一线,来往贾人舟。何如道人意,无欲自优游。癸卯秋九月过幽闲精舍写此,以志其怀焉。天壤石溪残道者”。
此图乃髡残晚年典型的浅绛山水,取法王蒙,章法严谨,层次繁复,皴染多用短而凝练的笔触,笔致老辣苍劲,使得山石更显坚实浑厚,虽尺幅不大,但气势磅礴,变化多端,格调高古,迥异时流。画中作长岭逶迤,高瀑飞泉,楼阁参差,远方江天旷远。山间烟云出没,岭路崎岖。下半幅作为画作的重心,集中了两组人物,左侧长松绿蕉环绕的茆舍中二翁对晤,庭间有童子洒扫;右侧崖壁间凹一岩穴,崖边松径烟萝,下有湍流奔涌,雾气叆叇,洞中蒲团上端坐一僧,闭关入定。或许,这就是“中有幽人居,傍溪而临流”的髡残自我写照。如果说寄身丛林是信仰,那么安身幽谷林壑、优游世外桃源达到“自证自悟”,则是他追求的理想和身心所归。
此轴曾由近代庞莱臣、李瑞筌、张大千递藏,经《虚斋名画录》著录并有张大千“大风堂渐江髡残雪个苦瓜墨缘”等藏印数枚。李瑞筌即大千之书法老师李瑞清之弟,大千不仅在研究、收藏“四僧”画作方面受到李氏兄弟好尚的影响,他仿制“四僧”绘画,也曾得到熟谙古画鉴藏、做旧的李瑞筌的指导。
髡残《溪阁读书图》为纸本,设色画。纵16.6厘米,横52厘米。本幅自题:“山中云雾深,不识人间世。偶然出山游,还是山中是。戊申冬十月行脚武昌,遇山长大居士,握手论廿年心交,别时举此以志相感云耳。石道人。”钤印“石溪”(白文)。戊申为康熙七年(1668),髡残时年五十七岁。作品描绘山林蓊郁,秋树赭红交错,溪流边竹林水阁,阁中高士临窗读书。用笔简率,墨色温润,意蕴朴厚。
髡残的扇面画作多用于馈赠友朋或人情应酬,比如他曾为公辅作《白石苍松图扇》,或向布施他和僧众衣物的江南总督郎廷佐回赠画扇一柄等等,但因髡残本不喜交际,加之其作品数量有限,折扇为日用之物不易保存,故其扇画传世极罕,此扇在其传世扇画中是保存较好,笔墨精到的一件。
髡残晚年衰病,很少出游,但在1668年他为了埋葬去世的父母从南京返乡,故其在自题中写道“偶然出山游,还是山中是”,此图则是他途经湖北武昌时,给时任随州学正的王岱的赠别之物。
王岱字山长,号了庵,一号石史,又号戈山人,湖南湘潭人。崇祯己卯(1640)年举孝廉,博涉羣籍,擅诗文、书画,卓荦自负,不随俗俯仰。放游山水,所至与贤豪交欢。入清隐居不仕,后迫于生计于顺治壬辰(1652)勉上公车,授安郷谕,迁随州学正内升顺天教授,后任广东澄海县令,因勤政爱民,积劳成疾卒于任,祀名宦。著《灾异三昧》、《溪上草堂全集》、《了庵文集》、《了庵诗》、《浮槎集》等。
王岱既是髡残湖南同乡,也是与髡残有二十余年“心交”的知己。他曾经在《酬石溪和尚赠画》诗中说:“石公笔墨真离奇,一石一木匪所思。大者山河撑法界,小者芥粟藏须弥。胸中本具千邱壑,不与粉本争起落。”(王岱《了庵诗文集》诗集卷三),对髡残不囿于前人,勇于自创一格的艺术风格给予了高度评价。
《山水人物》卷为石涛早年的书画代表作品,是他从23岁到36岁之间陆续画成的。画中所绘石户农、披裘翁、湘中老人、铁脚道人、雪庵和尚五位,皆古代传说中的隐居高士,其中前三位属远古、中古时代的隐士,而后两位则是明代的。从石涛在画上对后两位隐士的题语看,似别有深意。他在述及铁脚道人登祝融峰竟飘然而去后,感叹自己说“犹恨此身不能去”;而雪庵和尚,传为建文帝时大臣,靖难之役后逃亡至重庆,在大竹县善庆里观音寺出家为僧,他引屈原为知已,借楚辞以抒怀,尤为特立独行。石涛描绘此人,似有同命相怜之感。画中每段人物画均配有一段题识,字体或行楷,或隶书,取法钟王,兼有汉碑,唯独没有当时流行的董其昌书风的痕迹,这和他不喜欢董书的记载是一致的。此画是研究石涛早期思想与艺术的重要资料,卷中人物刻画传神,山水古拙奇肆,笔墨纷披,线条洗练,已具大师风范。
如果我们要从众多石涛画作中只选一件他的代表作,那么一定是这件《搜尽奇峰打草稿图》卷了。此画对于石涛艺术成就而言,堪称其绘画的巅峰绝品,对于中国绘画史而言,亦具有划时代的标杆意义。这幅作品是石涛50岁时为友人所画,此时正值他北游京师之际。画中构图将自然界南北方山水有机结合起来,峰峦重列,丛林茂密,水岸相连,曲径流溪时隐时现,古桥房舍掩映其间。全卷景物描绘,疏密得当浑然一体,笔墨点染纵横随意。此画的创作既涵盖了宋元传统山水之技法,又囊括了画家游历各地山川之精粹,构图奇绝,气势恢宏,酣畅淋漓,极富个性,展现了画家以“众法成我法”的艺术境界和笔墨功力,是石涛山水画的集大成之作。
石涛更在卷后题语中,将“搜尽奇峰打草稿”的山水画创作理论作详尽阐述,从言辞中可以看出,石涛对当时京城主流画坛摹古之风已有深刻的认识,也知道自己以“无法之法”作画被批评为不守规矩的“纵横习气”。因此,他在反驳摹古派不识自然真山水的同时,也强调自己学古人是“不舍一法”的,而且自信自己对古人山水创作的理解,高于那些只知盲目摹学某家某派者。
在石涛的山水立轴作品中,像《丹崖巨壑图》这样以巨幅横轴形式表现,是不多见的。此画没有年款,从其笔墨风格及书法特点推断,也应是其中年偏晚,离京南归前后这段时期所画。画面构图与常见的将人物置于整山整水中的形式不同,而是取山中岩壑林涧之一角,以淡色渲染远山,以细致笔触描划近景的溪水、怪石和树木,而重点则是居于画幅中间,稳坐船头的长者。他衣饰简单,神态恬然,举目远望,似乎身边钓竿已不是他关注的重点,船篷中有书,船尾一小童正引火煮清茶,一派悠闲场景。画中山水虽只是局部景色,但远处崖石斜出,奇峰高耸,与近处苍松杂树,飞泉出涧相映,以长皴大点辅之淡赭石色调,磅礴气势,撼人心魄,与主体人物的悠然自得形成强烈反差。画的上方有石涛自题古体长诗一首,文辞豪迈,书法苍劲,诗书画三者浑然一体,体现了石涛高怀远蹈,目空古今的气质和个性。
石涛是一位绘画题材全面的大师,他不仅擅长刻画传神的人物和磅礴的山水,也擅画各种花鸟题材。《墨醉杂画图》册是石涛55岁时为友人所作,画中内容除两开山水外,都是各种花卉果蔬小品,包括芙蓉、黄瓜豇豆、水仙竹枝、枇杷、芝兰、扁豆、莲藕、菊花蜻蜓、梨枣和茗壶瓶梅。画中内容带有浓郁的江南生活气息,体现了石涛笔墨轻灵有趣的一面。从画上他的自题可以知道,此册是石涛在友人提供的宋代佳纸上作画,为知已而作,加之处于酒醉笔酣、兴致高涨之际,是在“渺不自知”的状态中完成的,故他以“墨醉”名此册,以示自己此次创作乃非同一般的陶醉体验。这在石涛的花鸟画小品中也是难得的神来之笔。
石涛单纯的书法作品并不多,临摹法帖的作品更加少见。《行草书临阁帖》卷分别临《淳化阁帖》卷二、卷四、卷五中的部分单帖,共六则七帖。分别是《隋僧智果评书五则帖》、《晋卫夫人稽首和南帖》、《秦程邈书帖》、《梁萧子云列子帖》、《唐中书令褚遂良家姪帖》、《魏太傅钟繇宣示表、还示表帖》,是石涛五十五岁时所书。临此帖时以小楷、隶书为主,兼以行草,依旧注重以自己对晋唐书法的理解去意临,而不是亦步亦趋的模仿,临钟繇二帖时,更将两帖内容混淆,显示此卷不是应人所求而书,仅是平时练笔之习作,故书写比较放松。通篇布局平稳规整,笔划清劲、古朴。特别是小楷和隶书,字体方正而不版刻,显得凝重而平实。
展览:故宫博物院藏四僧书画展
地点:北京故宫博物院武英殿展厅
时间:2017年4月28日-6月28日
来源:澎湃新闻网(上海)